小軍從搶救室被送回病房後，吳珊珊就寸步不離地守在小軍的病床邊。她的雙眼布滿血絲，卻一刻也不敢闔上，緊緊盯著小軍那略顯蒼白的小臉。
醫生之前慎重地交代過，隻要今天晚上小軍不起燒，就能脫離危險期，這句話就像一道緊箍咒，在吳珊珊的腦海中不斷回響，讓她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病房外，吳建國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挪到門口。他的臉上寫滿了懊悔，想要抬腳邁進病房，去看看兒子，又有些懼怕麵對女兒那滿是怨恨的眼神。
猶豫再三，他還是伸手握住了門把手，輕輕一推，門卻紋絲未動——吳珊珊直接把門從裡麵關上了。
吳建國的手僵在半空，他隻能眼巴巴地將臉湊近門上的那塊玻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小軍，眼中交織的不知是懊悔還是無奈，或許兩者皆有，還透著深深的無力感。
那扇緊閉的門，此刻仿佛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橫亙在他與兒女之間。
折騰了大半夜，醫院走廊裡的燈光顯得愈發昏黃黯淡，張阿妹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靠在走廊的長椅上，不停地打著哈欠。
她用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看著吳建國同樣疲憊的模樣，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要不咱們回家吧，這有珊珊看著也不會有什麼事，你明天還得回棉紡廠銷假呢！”聲音裡透著幾分不耐煩，幾分事不關己的淡漠。
吳珊珊在病房裡，將外麵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
吳建國聽著張阿妹的話後知後覺地發現，原本那個乖巧聽話的女兒，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和自己離了心。
頓時吳建國心頭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來，他猛地轉過頭，手指顫抖著指向張阿妹的鼻子，怒喝道“張阿妹你有沒有心，這裡躺著的是我兒子！”那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尖銳，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驚得路過的護士都側目而視。
“醫院禁止喧嘩！”護士過來阻止。
張阿妹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嚇了一跳，隨即白了吳建國一眼。她心裡憋屈極了，剛才吳珊珊衝著他們喊的時候，他像個悶葫蘆，一個屁都崩不出來，現在倒好，有氣沒處撒，就朝著自己大呼小叫。
她越想越氣，索性站起身來，又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心裡暗自嘀咕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困得厲害，既然吳建國他樂意當這個慈父，那她就回家了。
吳建國望著張阿妹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緊閉的病房門，心中的酸澀愈發濃烈。他緩緩蹲下身子，雙手抱頭，將臉深埋在臂彎裡，肩膀微微顫抖著，不知是在哭還是在歎氣。
這一夜，對他來說，注定漫長而煎熬……
——
清晨，陽光才剛剛透過淡薄的雲層，灑下幾縷微光，整個小鎮還未完全從睡夢中蘇醒。
宋瑩像往常一樣清早出門，準備去集市買點新鮮蔬菜，剛走到巷口，就聽到街坊們圍坐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麼。下意識地放慢腳步，湊近一聽，竟得知小軍落水住院的消息。
宋瑩顧不上其他，趕忙折轉身，腳下的步子愈發急促，片刻都不敢耽擱，很快就敲響了黃玲家的門。
“玲姐，小軍住院了我想去看看他，珊珊一個小姑娘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顧的過來。”宋瑩臨走的時候順手把給林棟哲熬的營養粥一並帶走了！
黃玲也皺著眉，趕緊在圍裙上把手擦擦，那動作帶著幾分慌亂，隨後幾步走到架子前，拿起上麵的包，邊往外走邊對著屋裡喊道“超英，我和宋瑩去趟醫院，你帶孩子去買包子吃！”
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彌漫在每一個角落，讓人聞起來心裡就沉甸甸的。小軍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一直昏迷不醒，各種儀器設備圍繞在他身邊，發出輕微的“滴滴”聲。
好在經過一夜的觀察，好歹還算安穩，並沒有發燒，這讓守在床邊的吳珊珊緊繃著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一點。她疲憊地靠在椅背上，輕輕舒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李一鳴因為工作時間相對自由，聽聞小軍出事的消息後，二話不說，趕緊帶著李嬸就上門探望。
李嬸一路走一路念叨著，滿心都是對小軍的擔憂。到了病房門口，李嬸生怕打擾小軍休息，便沒有進去，而是小心翼翼地趴在窗口，伸長脖子，目光透過玻璃。
看著麵色依舊不怎麼好看的小軍，眼眶不禁紅了起來，嘴裡喃喃道“可憐了這孩子，珊珊錢不夠用你跟李嬸說，李嬸現在不缺錢花！”她是真心疼這兩個孩子，尤其是在知道吳珊珊家裡的那些糟心事兒後，更是想要幫襯一把。
李嬸一邊說著，一邊有意無意地看向坐在旁邊的吳建國，這話像是故意說給吳建國聽得一樣。
吳建國聞言，像是被觸動了敏感的神經，也趕緊直起身子道“珊珊，爸有錢！”
聲音帶著幾分急切，幾分想要證明自己的意味，他不想讓外人覺得自己這個父親不負責任，哪怕之前和女兒鬨得那麼僵，在這一刻，他還是想要維護自己作為父親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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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錢之前還是問問張阿妹吧！彆把火發在孩子身上，到最後還是苦了孩子！”李嬸眼睛一瞪，毫不客氣地開口挖苦。
黃玲和宋瑩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對著吳建國象征性的笑了笑就開始對著吳珊珊噓寒問暖。
黃玲摸了摸吳珊珊的額頭，輕聲說道“珊珊啊，你這一夜肯定累壞了，看你眼睛都熬紅了，快歇歇，我們來了，有什麼事兒儘管跟我們說。”她的聲音輕柔得如同春日裡的微風，帶著滿滿的關懷。
宋瑩也從包裡拿出一個保溫杯，遞到吳珊珊麵前，說道“珊珊，這是我早上剛熬的熱粥，還熱乎著呢，你多少吃點，彆把身子熬壞了，小軍還指望著你照顧呢。”
眾人的關心，讓吳珊珊的心暖了又暖。
病床上的小軍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這細微的動靜起初並沒有引起人注意。緊接著，他的眼皮緩緩跳動。
終於，小軍緩緩睜開了雙眼，眼神中還帶著初醒的迷茫。
他的嘴唇輕輕嚅動，喉嚨乾澀地發出了第一聲“姐……”，那聲音微弱卻飽含著無儘的委屈，瞬間打破了病房內原有的平靜。
見沒人立刻回應，小軍像是突然被恐懼籠罩，眼眶迅速泛紅，積攢的淚水奪眶而出，哭著更大聲地喊“姐姐，姐姐……”那顫抖的哭腔，揪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