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宴廳隻留下台下那張圓桌,姚老先生跟姚大伯上座,等姚懷順一家跟陳老師父女倆依次坐下,這桌就沒有其他位置了。
剛扶著他阿公坐好的姚堂哥就左看看右看看,剛才還坐滿了一廳人的椅子,現在直接消失了。
這會清了場後工作人員隻剩姚瑋棕的助理在,姚堂哥就叫他過來,“怎麼做事的?椅子不夠都看不到嗎?”
助理就脆生生地道,“按金譽會議管理規定第八條,凡會議需精簡高效便利,嚴格管理。”
姚堂哥,…什麼意思?
“第九條,凡與會議無關的閒雜人等,”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助理一笑,秒變陽光開朗大男孩,露出一口大白牙,“杜絕進入會場。”
姚堂哥,…閒雜人等?
“現在,請您幾位移步廳外等候,會議馬上開始,感謝配合。”
助理微微彎腰,對著姚伯母姚堂哥夫婦再做了個請的動作。
姚伯母姚堂哥夫婦…憑什麼要我們移步?
慣性思維的姚堂哥就指著姚懷順那邊方向,“他們為什麼…”
姚懷順林素秋,姚懷安(姚皓然爸爸),姚瑋林看著他。
姚堂哥,“…”這幾個都是他姑奶奶遺囑上的人。
又指著陳老師方向,陳老師都沒看他,那直接無視的姿態好像在說三個字,“那我走?”
姚堂哥,“…”這個是他阿公強留下的人。
他又指向坐姚瑋棕旁邊,姚瑋棕正細細替她整理著放在椅子上的大衣,一雙無辜大眼看了過來的承鈺,“那我該起來嗎?”
姚堂哥,…這個是他堂弟的人。
“這樣,我們不坐也行了。我們就站著,有什麼事也便利。”
姚伯母退而求其次。開玩笑,這麼重大的事,就公爹跟老伴兩個他們怎麼放心?
“對對對,我們站著就行。”姚堂哥趕緊道。
助理依舊保持著請的姿勢,臉上笑意盎然,“第…十…條…”
姚堂哥隻覺有聲音自頭頂上而來,好像是有什麼在等著宣判他的。
助理的聲音依然脆生生的,“擅自對涉密會議內容記錄,錄音,拍照,泄露會議內容可能構成侵犯商業秘密罪…”
姚堂哥的頭皮就有點發麻。
“情節輕微者行政處罰與賠償,情節嚴重,”助理笑眯眯地道,“扭送公安機關,承擔刑事責任…”
姚堂哥一下抓起他媳婦的手就往外跑。
姚大伯姚伯母…
林素秋就說著,“伯父,大哥,阿旭你們還是得管管,能教一點是一點。這麼大人了,對著長輩貴客還用手指指點點的,毛毛躁躁,沒規沒矩…”
助理將閒雜人等請離,事了拂衣去。他將宴廳門緩緩關上,深藏功與名。
…
姚大伯看著被當成了閒雜人等請了出去的自己家人,臉上帶著點薄怒,嘴裡重重哼了一聲,姚老先生咳著聲對兒子道,“閒話少說,正事要緊。”
姚大伯稱是,打開了姚老先生帶過來的那個古樸的盒子,承鈺就見是一本書頁泛著些微黃的書本去被取了出來。
因為離的遠,承鈺倒沒看清書頁上的字,但她想,這肯定是一本有些年頭了的書。
“阿鈺,”姚瑋棕把手機遞了過來,承鈺就見他打了一行字,“一會不管聽到什麼,你都不要害怕,也不要擔憂,會沒事的。”
承鈺就抬頭看他,迎來了他一如既往的溫柔安撫她的眼神。
姚老先生摩挲著書邊,神情肅穆,“懷順,姚氏家訓,第一條,吾家兒女,當以金譽為本。為家業百世之基,凡當代吾家子孫,均應永續金譽之名為百年大計,以奉姚氏家道永固。”
姚老先生直直盯向姚瑋棕,“有擅改、棄、辱,罪及金譽之名者,不論因由自擔罪過;均驅逐出姚氏家門,不得冠以姚姓;悉數奉還金譽之利收歸公中分配,自棄姚氏家業傳承之一切權利。”
略顯晦澀的用字從這個臉上布滿皺紋的老人嘴裡說出來,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像是從遠古來的風沙揚起了一把粗糲的沙子灑在了心窩窩上,劃下了一道一道的歲月滄桑的痕跡。
承鈺在聽完的瞬間,不顧眾目睽睽,猛地兩手就握住了姚瑋棕的手。
她的眼裡滿是震驚。
她終於知道了,他這些親戚為什麼會在這了,是因為,姚瑋棕之前跟她說過的,他把他們姚家用了百年的金譽之名,改了…
所以他伯祖父大伯要請陳老師留下當個見證,是因為,他們要拿姚家家訓審判姚瑋棕。
可是,為什麼?他們家有家訓,他還為什麼要…
姚瑋棕另一隻手輕輕覆在她緊握自己的手上,“沒事的。”
姚大伯就嗤笑道,“果然是姚總啊,還能這麼淡定說出沒事來。懷順,懷順媳婦,我阿旭再需要管教也不及姚總多矣,至少他可不像姚總這般忤逆先祖,辱沒百年姚家門楣。”
姚懷順是知道內情的,他沒有說話,而林素秋卻皺起眉頭,“大哥,你什麼意思?我阿棕為金譽做的事有目共睹,你一個長輩又何必因為一己之私給他扣這麼大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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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大伯繼續嗤笑著,“姚總,你不親自對你媽說說,你是為金譽做的事還是彆的什麼呢。”
他拿起那本家訓,“枉我姚家百年傳承,被一小兒毀於一旦。”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懷順,彆人不知你怎麼可能不知?姚家家訓百年來也做過修正,但是立家根本的第一條,從來沒有變過。你這個當爸的教兒不善,你有何臉麵麵對先祖?”
姚懷順歎了口氣,還是顧及著同根之情,試著跟他們講道理,
“伯父,大哥,年代不一樣了,時代是在變的,金譽兩個字這隻是一個名字,隻要金譽精神不變祖宗基業就還在。我們不能守著一條死規看著不利金譽的事就這麼直直撞上去弄的頭破血流啊。這不是孝順祖先,而是懦弱無能啊。”
姚大伯道,“滿口狡辯!沒有了金譽的名號,誰還記得那百年姚家!就憑你那改的什麼金和,譽和嗎?沒有百年金譽的托舉,你姚總能自己成功嗎?還是說你姚懷順覺得自己能活到看到你兒子給你弄出來的那金和,譽和的百年?”
姚大伯一下氣急,好像是終於找到了機會想宣泄些一直以來的什麼,指著姚瑋棕就罵,“簡直混賬,其心可誅!”
信息太多太突然,林素秋還陷在兒子把金譽的名字給改了的震驚當中,又聽姚懷順那樣說,她睜大著眼顫著聲音正想問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卻看到姚懷順那帶著歉意的目光,她還有什麼不了解的?
阿棕他,他當真是把金譽的名給改了!
那可是百年的家訓!!
就算活在新時代的兒子不懂,但姚懷順這個年紀了,從那個舊時代過來的,怎麼可能不知道供奉在姚家祠堂的家訓,意味著什麼?
隻是她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聽得姚大伯這樣罵他兒子,她騰地一個起身,身形卻有些不穩,姚瑋林連忙去扶,“姚若謙!”竟是連大哥都不叫了。
她一字一句地道,“我阿棕頂天立地,坦坦蕩蕩!你嘴巴放乾淨點!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兒子?一家子蛀蟲!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也就是你一家子的家風了。”
她輕蔑地看著他,完全不懼姚老先生的威壓的目光,她有什麼怕的?敢罵我兒子,我就敢罵你!管你老的小的!
“想要替祖宗儘孝,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吧?有這本事,先把阿棕給你們吃進去的吐出來啊。又沒那本事,可不一家子都是那紙糊的燈籠。”
承鈺…林姨,有點彪悍啊…
姚老先生一個巴掌拍在桌上,“懷順媳婦你再這樣口無遮攔就出去!”
林素秋笑著,她靠在姚瑋林的身上,搖著頭,
“堂伯,您這話可做不得數。婆母愛護,我可是在她遺囑上的人。該出去的,是您兒子。您應該知道的呀,您不也是沾了我婆母的光今天才能坐在這,可不能學您兒子放下碗罵人的做派呀。”
姚老先生一時來氣,咳嗽不止,姚大伯幫順著背,才緩了那股氣,隻是仍然直喘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