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瞳孔微縮——公子素白的中衣領口竟染著墨漬，與記憶中那個在章台宮將《尉繚子》倒背如流的少年身影重疊。
作坊內鏽蝕的青銅熔爐旁，三件奇形物件在晨光中泛著幽光。
贏華明則是興奮的指尖撫過雕著雲雷紋的馬鞍前橋，頗為回憶的說道
“建元十二年冬，父王教本公子騎射時說，中原騎士不如匈奴，非弓馬不嫻，而在人馬難合！本公子一直都記得這話，也不服！”
這個時候，贏華明忽然握住鞍橋上的銅環，語氣高昂的說道
“此物名喚高橋鞍，後置雙鐙，可令騎士如生根於馬背。這也是本公子為蒙將軍準備的禮物，不知將軍是否喜歡？”
蒙恬的佩劍"鋥"地出鞘半寸。劍光映出牆角堆積如山的竹簡，最上麵那卷《墨子·備穴》的邊角已磨出毛邊。
雖未與匈奴征戰過，但是也知道匈奴騎兵甲天下的道理，而這也是蒙恬一直所憂慮的地方，如果這東西真如六公子所說的那麼神奇，那麼他有十足的信心，徹底解決匈奴之患！
“取我烏騅來！”
激動的蒙恬，立即朝門外高聲喝道。
當蒙家親衛將戰馬牽入院中時，贏華明已經將一件新月狀的青銅物件扣在馬蹄上。鐵錘敲擊銅釘的脆響驚起簷下燕子，公子垂首時，一縷散發掃過烙著公輸家印記的蹄鐵。
蒙遠的驚呼聲在院牆外炸響。蒙恬翻身上馬的瞬間，雙足自然而然地尋到了那對青銅馬鐙。
烏騅揚蹄時，他感覺腰腹間生出奇異的力量，仿佛與胯下戰馬骨血相連。三十步外的箭垛在視野中清晰可辨，當他鬆開韁繩張弓搭箭時，弓弦震顫的餘韻尚未消散，三支白羽已釘入紅心。
“此三物可抵三萬精兵！”
贏華明的聲音帶著金石相擊的冷冽，語氣也是驕傲起來
“高橋鞍定身形，雙馬鐙借馬力，青銅蹄鐵護征蹄。然朝中有人言"祖製不可違"，故特請將軍試之。”
他的指尖劃過馬鞍上暗刻的玄鳥紋，那是秦國王室秘而不傳的圖騰。
蒙恬撫摸著蹄鐵上未乾的蠟模痕跡，忽然想起半月前少府令上報的銅料虧空。
原來那三百斤失蹤的吉金，都化作了眼前這些閃著幽光的器物。晨風卷起公子袖口的焦痕，那是熔煉青銅時留下的印記。
“末將代北疆將士謝公子厚恩。”
蒙恬單膝及地時，鎧甲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作坊角落的陶罐裡，半凝固的魚鰾膠泛著琥珀色的光暈——要造出貼合馬背的鞍具，不知試過多少種膠漆。
贏華明立即扶起將軍時，袖中滑落一卷帛書。蒙恬展開時，瞳孔猛地收縮！上麵密密麻麻的墨跡記錄著雲中郡陣亡將士的姓名，每個名字後都綴著"墜馬而亡馬蹄潰爛"等小字。
最後一行朱砂批注力透紙背"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蒙恬的雙眼立即就紅潤了，作為軍人，本來戰死沙場乃是他們最大的榮耀，但是卻能夠讓高高在上的六公子，記住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
蒙恬突然就懂了，大公子扶蘇為何會覺得六公子贏華明比自己更加的合適，這個時候的蒙恬，也是突然明白了大公子的選擇。
有如此優秀的繼承者在眼前，秦王嬴政的選擇已經昭然如是了，而扶蘇恐怕也是同樣的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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