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坐擁東市一整條街、府邸寬敞豪奢程度堪比王府的仁華殿大學士景潘的府邸，忽然有太子親衛喚門。
來人高大威猛，腰間的寶刀令人瑟瑟生寒，語氣倒是彬彬有禮“勞煩小哥通報一聲，在下奉太子之命，請見景姑娘一麵。”
景家家世不錯，但隨著姑娘嫁入東宮還能更上一層樓從而躋身王公一列，門房自然也是將太子親衛當做貴客來迎的“遵命，小的這就去傳，勞煩眾位大哥跑這一趟，快請花廳上坐，小的請夫人來迎。”
“不必。”來人的手撫上腰間的刀柄，自始至終未跨入門檻一步“景大學士上朝未歸，府中都乃女眷實有不便，在下就在這裡候著就好。”
門房被來人那大山壓頂一般的氣魄驚的背部生寒，恭恭敬敬道“小的遵命，這便去請我家姑娘出來。”
二門內，清晨還仍寂靜的各個院落也因著這一幫不速之客而躁動起來，許多好奇的奴仆與幾個庶出的兄弟姐妹偷偷圍在府門內看熱鬨。
景妍一早被丫鬟通傳門口有太子親衛請見時，心中又喜又驚。
喜的是，太子親衛威風凜凜，跨越整個東市來景家登門，對方還極有素養，對景家女眷都禮敬有加，這讓她今後在小姐妹的圈子裡行走時也多了一個值得驕傲的談資。
驚的是，她不是沒有擔心過昨夜七皇子飲下的那杯合歡酒，回來也戰戰兢兢等了一夜，可宮中安靜的不能再安靜了，心中就慢慢有了僥幸心理。
七皇子隻是一個庶出的皇子，飲下那酒之後隨便找個宮女發泄一通便罷了，應是不至於追究她這個未來的東宮側妃吧？
一路行至府門的路上，景家的下人們各個翹首以盼，就連幾個弟弟妹妹們也無不滿臉豔羨。
“姐姐，太子親衛可真氣派！你成婚入東宮那天，儀仗隊的氣勢會不會蓋過他們？”
“姐姐，他們來了那麼多人，是不是太子姐夫迫不及待，想要提前接你入主東宮的？”
景妍手中攥著絲帕，心情也愈發激動忐忑起來。
到了府門外頭，他認得衛隊的領頭人是張響，瞧見對方當先朝自己行了一禮後，惴惴不安的心情逐漸放進了肚子裡。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看到景府門前也駐足了一些前來看熱鬨的百姓。
如此轟動，一刻鐘之後她被太子禮敬的威名會不會傳遍整個京城的貴婦圈子？
景妍臉上堆著高貴又不失親和的笑容上前，當她看到張響身後有名侍衛手中端著托盤，上麵被紅綢遮蓋著露出尖尖一角，心中又驚喜了一陣。
今日這般興師動眾，莫非真的是要來送什麼絕世珍寶？
“殿下這麼客氣做什麼。”她清了清嗓子，語調高昂“張大人公務繁忙，無非是送個禮物罷了，怎麼好意思叫你親自跑一趟。”
張響與身後的侍衛互視一眼，唇角一絲微小的笑謔之意轉瞬不見，他掏出了一枚令牌高舉，聲音似地動山搖
“太子諭令到，請景姑娘跪迎聽令！”
景妍心中一驚，什麼禮物還需要跪迎？但看到一旁圍觀了更多老百姓，為了不失京城高門貴女的儀表她還是跪下了。
張響掀開了紅綢，字字鏗鏘“此酒名喚‘滅身’，乃是皇太子殿下親口所取。殿下今日特將此酒賜予景姑娘，當著京城父老的麵，景姑娘不飲儘不以示對皇權尊崇，不待夠兩個時辰，不以示對太子敬畏。”
景妍癱坐在地上，方才高門淑女的端方儀態驟然崩塌。
她神誌立刻清醒起來，這哪裡是來送什麼禮物，這分明是要以牙還牙賜她喝下合歡酒為七皇子報仇！
景妍渾身抖如篩糠“求張大人高抬貴手，這裡可是街上……”
張響俯視著腳下的女子，冷冷道“殿下送姑娘一句話，‘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景姑娘若是覺得今日難堪，方能記住來日當如何行事。”
景妍眼眸立刻充滿了淚光，“殿下這是不要我了嗎？九月十五我就要嫁入東宮了，若是飲下這酒……”
她伏在張響腳下苦苦哀求“是不是殿下想要悔婚？你告訴我，是不是殿下不要我了？”
張響心知肚明，這樁婚事到了這個地步，結局怎樣已經可以預見了。
“彆再廢話了。”他有些不耐，將酒壺擱在腳下“是讓我找人強行灌你，還是自己喝下？”
景妍淚如雨下，她瘋狂搖頭乞求“求殿下饒命！妾什麼都沒做！為何要讓妾在此出醜？”
張響冷哼一聲“這叫以彼之道還治彼身。這酒與你昨日灌殿下喝的那杯一模一樣，姑娘若是什麼都沒做，為何懼怕飲下此酒？”
景妍緊咬牙關，還是說什麼都不肯喝。
張響無奈，找來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架起了景妍強行喂她喝下“今日便是告訴你，宮中若有貴人肯青眼已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若是再欲行不軌，下次便不可能輕易揭過了。”
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七嘴八舌議論道
“原來是她先害了宮中的貴人，若說都馬上要做側妃了，也差這一兩天？難得太子親衛上門還沒有動她一根手指頭。”
“這樣不知寡廉鮮恥的蕩婦，還妄圖嫁入東宮做未來天子的妃子？簡直癡心妄想！”
“不作死就不會死！”
這酒比昨夜的藥性更加霸道，景妍飲下不過喝杯茶的功夫就開始起了反應，抓耳撓腮倚門獻笑也好，寬衣扭捏欲求不滿也好，總之太子親衛將府門死死堵上，裡頭的人出不來，外頭的人也進不去。
看熱鬨的人越來越多，景大學士下朝歸來就看到了這副情景——他即將嫁作東宮婦的女兒，此刻衣衫不整、發鬢鬆垂，如個水性楊花的風塵女子一般，逮住個過路的男子就想要人往上貼。
“下賤娘們，滾開！”
不知情的糙漢將其一腳踹開，景妍對身上的痛意毫無知覺，口中還在吟著汙言穢語。
景潘聽著周邊老百姓們的謾罵之聲，心知話到了這份上，這東宮側妃之位必然是想也不用想了，而且景家還惹得一身騷，被人扣上了私德不修和淫亂當場的罪名。
“逆女！丟人現眼的東西！”
景潘上去就朝女兒臉上甩了一巴掌，景妍如得了失心瘋一般原地轉了數圈，倒地時嘴角也溢出了鮮血終於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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