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一這日，剛剛從文德殿下朝的帝王忽聞噩耗，一時難以接受，兩眼一黑就倒在了禦座上。
裡頭不知是何情形，在禦書房外排隊等待召見的大臣們也等得腳跟發酸，不禁交頭接耳起來。
“陛下召我們過來商議政事，可為何等了這麼久卻不見傳召？”
“方才李內侍領著一批批禦醫模樣的人進去，難不成是陛下身體有恙？”
“這話休要亂提！”一名紫袍大臣冷喝“陛下召見讓咱們等著，咱們便老老實實等著，即便出了事也有太子主持大局，為人臣子切忌有多餘的想法，點頭照做就是了。”
“江大人說的是。”幾名大臣麵麵相覷，又一同拱手“下官不敢了。”
謝玨來的時候帝王寢宮無論是裡頭還是外頭已經亂了套，裡頭侍奉的人進進出出各個皆是神情嚴肅，禦書房外十幾名大臣早已等得急不可耐滿頭大汗，唯有江敏神態自若悠閒地坐在一旁飲茶，謝玨揮手示意免禮
“諸位大人先請回吧，父皇勞累過度需要適當休息，等到身體好些再來召見。”
大臣們長舒一口氣“臣告退。”
江敏也不多問，朝謝玨方向遙遙點了個頭，一起下去了。
李內侍守在外頭急得團團轉，瞧見謝玨過來時兩眼放光，如同見到了救星一般。
“殿下——”油頭粉麵的老太監迎著上來，搶先將謝玨扯入無人注意的寢宮一角，低聲道“殿下，陛下還昏著，裡頭眾位娘娘正在搶著誰負責侍疾一事，奴才方才說了陛下應是不打緊的，可娘娘們……卻是不信呐。”
謝玨微訝“就算父皇重病，侍疾不是應由皇後主張？哪裡輪得到眾妃來爭取？”
李內侍搖了搖頭“殿下您竟然不知道？”
謝玨看了眼外頭，一臉茫然“孤剛從宮外回來，還不知發生了何事。”
李內侍歎了口氣，又道“是北疆出了事，陛下一時氣急攻心，這才暈了過去。”
“此話怎講？”
李內侍道“大淵將兵馬囤於野馬川，與北元隔著一片海水相望，兩國雖然偶有摩擦，但也都是小打小鬨，陛下派明大將軍趕赴北疆也不過是起震懾作用，未雨綢繆罷了。
可明大將軍到達野馬川以外駐守時，原先屬於北元邊線的地盤，竟然不知何時被幾夥北元以外的軍閥勢力吞並，現下那裡魚龍混雜，北元人被迫向後撤退，打也打不走，還整日來搶劫，兩國都很為之頭疼。”
“怎麼會這麼亂？”謝玨眉頭緊蹙“北元人凶狠彪悍，連邊線都能給人搶走，這樣的恥辱他們也能吞下？”
可北元邊線被人分割，這對於大淵朝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於是他又問“父皇又是因著何事昏倒？”
李內侍道“奏報中說，大淵軍隊在邊線阿魯坤部落附近，將當地一夥前來擄劫的武裝打得節節敗退，睿王貪功過於冒進，追敵五十裡之後竟然失聯了！”
謝玨深吸一口氣，也無法相信“那怪不得。”
如今前朝亂了，後宮也亂了，妃嬪們瞧著勢頭不對都來搶著侍疾立功，明皇後愛子情深，恐怕也要為此發瘋。
“有勞李內侍，孤明白如何做了。”
謝玨剛進去的時候，隱隱還能聽到妃嬪們的低聲哭泣，萱妃與幾名同在妃位的娘娘正在爭論著今夜誰留在這裡侍奉。
他寒眸掃過，殿內果然隻見明皇後身邊的幾個大宮女，除了明皇後本人與有孕的舒貴妃之外都到齊了。
明皇後身邊的大宮女上前一步，欠身道“稟殿下，不是皇後娘娘不願過來，實在是娘娘也驚嚇過度昏過去了。”
帝後一齊昏過去了，真巧。
謝玨心中輕嗤，麵色卻仍舊淡淡“無妨，身體要緊。”
他轉身，俊朗的側臉長眉入鬢，眸光閃爍，仿佛早已洞察人心“父皇隻是勞累過度稍加休息便可，眾位娘娘回宮候令，無事不得越過後宮，召禦醫們進來隨侍。”
這個節骨眼上，誰能先出來穩住大局，誰便是最終獲利者，而太子畢竟是皇子一輩，萱妃一聽倒有些不樂意了“禦醫輪番過來診治，金針和湯藥都試過了，可陛下就是沒有蘇醒的征兆，我們受陛下恩養已久，想來儘心侍疾以報天恩，有什麼不對？”
謝玨冷眼“禦醫可有言說父皇病重？父皇平日裡染了風寒何時召你們過來隨侍？年紀大的人忽聞噩耗驚厥也是有的，怎麼到了眾位娘娘口中，便成了舉國同哀的大事？”
萱妃不服“太子好大的口氣，陛下都病成這樣了，你竟敢說無事？”
謝玨不想廢話，抬手命令“殿前司何在？”
殿外一聲地動山搖般的驚喝，今日當值的恰巧是陸鳴，他當先回道“臣在！”
“調兵過來，包圍整個帝王寢宮，一絲消息都不許走漏，將宮嬪們一律送回後宮，皇後病重期間一切全交由穎妃做主，誰若敢越雷池半步，違令者斬。”
“是！”陸鳴轉身下去照辦，盔甲與金屬的摩擦之聲陣陣，立刻有無數隻矛頭指向一群柔弱婦人“閒雜人等統統撤退！”
“嘿，做什麼這是？”
萱妃被禦前侍衛趕走時打了個趔趄，險些摔倒，口中還忍不住嘀咕“什麼時候殿前司竟也聽太子的號令了？”
“睿王凶多吉少，帝後掛念身體欠安，皇子們傷的傷罰的罰，如今宮中隻剩下太子一家獨大，殿前司不聽又能怎樣。”一名素日與萱妃交好的嬪妃迅忙扶住她即將摔倒的身形，歎息道“你家小七也自求多福吧。”
謝瀟與謝玨私下裡關係不錯，這個萱妃也是知道的。
隻是那名宮妃有心安慰的話卻提醒了她，如今東宮的勢力，除了皇權之外已經算是一手遮天了。
與此同時，同樣以暈厥之名歇在寢宮的明皇後卻偷偷扮成了宮婢上了馬車，到了明家府門口便火急火燎地朝主堂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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