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川楓沒有繼續說下去，他覺得話到這就可以了，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柔和，但沒有憐憫，可憐，甚至沒有同情。
他覺得像鄭曼溪這樣的女人，不需要這些情緒，經曆了這麼多年，這些早已經不需要了，她心裡應該麻木了。
他隻是歎了口氣“要錢嗎？”
“我再借你一點?”
劉川楓主動開口，也就這話，讓鄭曼溪強忍著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對於她來說，同情，憐憫都沒有用，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有真金白銀才可以，而這些，沒有人可以給予。
劉川楓沒有繼續問，因為對方已經情緒崩潰了，到此為止就夠了，因為對方會說的。
他抽了兩張紙巾遞了過去，要是換成富婆的話，他就直接上手去幫忙擦了，但這是鄭曼溪，現在她身上防備心還是很重，他還是學生，不管對方心裡怎麼認定他的身份，對他有怎樣的認同感，歸根到底，他學生的身份，現階段依舊無法改變。
鄭曼溪接過紙巾，她也沒想到，還是被對方猜到一部分，並且還在他麵前掉了眼淚，這次比上次嚴重多了，這次是掉了很多，她摘下眼鏡，視線變得模糊，她憑著感覺擦了擦眼淚，這種看不清的感覺真的很好，她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很醜，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因為她也就在這個男生麵前這麼狼狽過。
既然狼狽的樣子被他看見了，所以心裡顧忌也少了很多，反正被發現了，或許說出來，心裡會好很多，或許，以後還真的需要這個學生的幫助呢。
她沒有繼續戴上眼鏡，而是將眼鏡放在一邊，這樣可以忽略很多事情，也能給自己多一些勇氣“你想借我錢，也不問問我理由？”
聽到這句話，劉川楓就知道，吃瓜的時候開始了，但他還是很裝逼的樣子“我又不是銀行，借錢需要那麼多理由乾嘛。”
然後他話音一轉‘我想，我們現在也算是朋友了吧。’
“作為朋友，我很想知道一些你的經曆，如果能幫忙最好，幫不了忙，那也可以聽你傾訴，很多時候，憋屈的事情說出來或許心裡就會好很多。”
現在鄭曼溪的情緒是相當複雜的，原先準備了許久央求對方暫緩還錢的話沒說出口，對方就直接答應了，先是喜，這勁還沒過去，就接到家裡要錢的電話，又是悲，然後又被自己學生猜到自己窘境，直戳自己內心，這又羞又惱，而對方的很多行為又很體貼，讓她心裡又有些暖。
尤其是“朋友”兩個字，這個詞在她記憶裡很模糊，她沒有朋友，小時候，沒有人願意和她做朋友，長大後，她水泥封心，不需要朋友。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要做她的朋友，今晚情緒多次跌宕起伏，再加上酒精的渲染，她的心鬆動了不少。
她微微點了點頭，緩緩說出了自己一些經曆。
鄭曼溪說得很簡單，劉川楓卻能猜出她裡麵的艱辛。
她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也是有父母，有爺爺奶奶，可她家重男輕女，無一例外，在這個家庭出生，女孩可以想象得有多難。
她是最大的姐姐，這種情況下，肯定還是要生一個的，可惜基因不好，兩年後給她一個妹妹，可惜這個妹妹剛出生沒幾天就夭折了，這種家庭自然不會死心，又是一個三年，又多了一個妹妹，這個妹妹現在正在上著大學。
這時候，家庭裡麵已經陷入癲狂，沒有兒子，對這種家庭來說，是天大的打擊，加上夭折的，已經連續三個都是女孩。
那段時間，她的媽媽，加上倆姐妹在家裡的地位極其低下，最慘的就是她們兩個，因為她媽媽也是重男輕女，很多時候受完氣之後，對她們也是又打又罵。
“好在家裡不養貓狗，要不然連貓狗的地位都不如。”
這時候鄭曼溪也忍不住冷笑“家裡也沒有什麼王位要繼承，可是他們不信邪。”
又過了三年，家裡終於多了一個男孩，家裡的氛圍才好了許多，她們姐妹身處的環境也發生了改變。
尤其是鄭曼溪，也開始上學了，她沒有上過幼兒園，直接進入小學，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垂簾，她學習成績一直很好，在農村的小學，每次都是第一名。
她知道學習好的孩子，在家裡才會得到寵愛，她不僅學習好，還聽話懂事，回去還要幫忙帶弟弟，做家務，可就是這樣，也得不到家裡人一句誇獎，反而覺得這些是理所應當，甚至不順心的時候，還會被打罵。
從小她就沒有吃過零食，直到初中畢業，她考了年級第一，能到鎮上去上重點高中，她欣喜地回家告訴家裡人，迎來的是冷漠。
她爸媽並不想讓她去上學，因為鎮中離家太遠，去了之後就要寄宿，這就沒人帶弟弟了，因為妹妹經常不給弟弟吃飯，不幫弟弟輔導作業，因為這事沒少挨打，甚至還被扔到門外睡了一夜。
妹妹很叛逆，相反她這個姐姐很懂事，逆來順受。
但是鄭曼溪也知道，上高中，然後上大學，是她必須要走的路，她要離開這個家，所以這個高中非上不可。
她沒有選擇寄宿，暑假裡，靠著撿瓶子買了一輛自行車，然後找了很多鄉裡鄉親，利用輿論，讓父母答應她去上高中。
她每天早上五點起，晚上不上晚自習，七點到家幫忙照料弟弟，平時隻靠上課，還有寒暑假學習。
當然寒暑假她也沒有很閒，她會到鎮上打工，打工的錢，自己偷藏一部分，然後上交一部分，就這樣，又考上了雙旦，她又一次迎來了難關。
好在這一關好過，因為這是村裡第一位大學生，和專科不一樣，這是重點大學，整個村子都驚動了，村長也發話了，這學必須去上，並且還資助了一萬塊。
這錢自然沒有落到她身上，家裡隻給了她第一學期的學費和三百塊的生活費，後麵都是依靠她自己，直到開始考研。
見識過了外麵的天地，她自然是不願意回去的。
可是這時候家裡要讓她回去嫁人了。
“不是相親”
“是直接回去嫁人。”
說到這裡鄭曼溪直接笑了，她淚眼婆娑，她用手將頭發擼到後麵，笑中含著淚，這一刻，劉川楓覺得輔導員美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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