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照常上班。剛坐一會兒,電話響起,我接起一聽,竟然是辦公室高曉雯。
她低聲道“來我辦公室一趟。”
我進去,她指指門,我立即關上。
高曉雯說“中秋、國慶兩個節日,每個人發兩百塊錢,你簽個字。”
她拿出一張財會記賬紙,我在上麵簽了名。她給了我兩張票子,叮囑道
“不要到外麵說,這是科裡單獨發的。”
我認真地點了點頭。
回到辦公室,我心裡卻有個疑問——我簽字的那張表格隻有我一個人的名字。
畢竟我讀過大學,學過【行為學】。
剛才那種報銷憑證。我領工資時見過,一頁6行。科裡加上司機是7個人。我的名字造在另一張紙上。說明其他6人造在另一張紙上。
司機並不比我重要,他是工人,我是乾部。於是我分析他們比我發得多。
讀書還是有用,一下就推斷出結論機關是論資排輩的。
當然,我沒有意見,特彆是對高曉雯沒有意見。
高曉雯隻有22歲,中專畢業。有次外單位的女乾部到陳姐這兒來串門。
陳姐介紹了我的身份。那個女乾部說“曉東,你找高曉雯合適。”
我笑笑。笑可遮一切,彆人也不明白你的意圖。
那個女乾部走後,陳姐隻說了一句話“高曉雯今年22歲,中專畢業。”
這話是什麼意思呢?22歲,意思是年齡上合適,她比我小兩歲。後麵一句,專門介紹她中專畢業。這個裡就大有文章了。
一是中專畢業,能夠分進市政府重要部門,要麼她有關係,要麼她是領導子女。二是專門強調中專畢業,暗示人家學曆低。
我對高曉雯沒有感覺,主要是她口氣不好,比如剛才她打電話——你到辦公室來一下。
陳姐年紀比我大,她說話,基本上前麵都加一個【請】。請關門,請拿張紙給我,請……
不過,我也不計較。
坐了一陣,覺得一個人很無聊。在大學裡,六七個住一間寢室,白天上課,晚上總可以找到人聊聊,本寢室沒人,可到其他寢室找人聊聊。
而現在呢,這裡是檔案室,平時都沒幾個人來,現在就更加——閻王開店,鬼都不上門了。
我枯坐一陣,想抽支煙。並不是我有煙癮,而是……說不出理由的想抽一支。
我找了個一次性杯子,倒點水作為臨時煙缸,掏出一支抽起來。
按照讀大學時,哲學老師講的“歪理”——抽煙,抽的是葉綠素。後來我查一下,煙葉裡確實有葉綠素。
心想,我們哲學老師,乾什麼都會為自己找到理由。
抽完一支煙,我到走廊裡走了一圈。
四合院式的樓層,東西南北都有辦公室,卻沒有幾個人。隻有衛生員在打掃走廊。
她認識我,問道“你還沒有回家?”
我說“值班。”
她望著我,半天才說道“高主任也值班,你也值班?”
我笑笑,沒有回答她。反正沒事,從樓梯間又上五樓。五樓也差不多,沒幾個人。
我隻好回辦公室,打開門,我吃了一大驚,原來陳姐在裡麵。
她見我也一愣,笑道“我忘了帶鑰匙回家。”
“辦公室鑰匙和家裡鑰匙沒串在一起?”
她笑道“就是串在一起嘛,剛才是叫曉雯來開的門。”
我說“對不起,一個人坐在這兒覺得寂寞,就到五樓看看。”
陳姐不走了,反而坐下,指著那個一次性杯子,眼裡有層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曉東,還是不要吸煙。”
我的臉“唰”地紅了。想著她不會再來,“作案現場”沒有及時處理好。
我臉一紅,結結巴巴地說“下次……下次……再也不吸了。”
“曉東,是不是遇到煩心事了?”
我連忙搖頭。
她說“機關不比學校,這裡比較複雜。如果遇到煩心事,就把我當成姐,跟姐說說,我沒讀你那麼多書,但進機關六七年了,經驗比你多。”
看她這麼擔心,我一字一句地說“姐,我真的沒有煩心事。跟你在一起,不僅沒壓力,而且很開心。”
“沒有哪位領導給你做媒,介紹一個你不喜歡的姑娘給你吧?”
我搖搖頭。說道“姐,你絕對放心,沒有這樣的事。”
她才站起來,第一次用比較嚴肅的口氣說“不要吸煙,那是壞習慣。”
我認真地點了點頭。
她走了。
我看看時間快四點,把那個一次性杯子拿在手裡,出門,打上倒鎖。下樓,把杯子丟進大廳的垃圾桶,向門外走去。
走到大門外,我看見我爹在樹下左右張望。心疼了一下,原來他早就到了。
快步過去,我爹也發現了我,一臉喜色地向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