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五十多歲蓬頭詬麵,胡子拉茬的向豐收和寧致遠正在用小榔頭擊打石頭,把大的打碎成較小的。目睹以上那一幕後,兩人對武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竟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他和野龍來。
寧致遠說“唉,都是一些地痞流氓,打砸搶分子啊!不過哩,那個剛來的小夥子嘛,看來還是很強的,茫茫四海人無數,哪個男兒是丈夫?此人倒是有那麼點寧死不屈的氣概,沒有跪地求饒,像你哦夥計。嗬嗬,這在天外天之下……我還是頭一回看到哩。我估計,那家夥跟野龍他們不是一路的。瞧他那剛才與野龍針鋒相對的樣子,看來是死對頭。”
向豐收說“其實嘛,野龍這人的品性倒不是很惡劣,你剛才也看到了,他也沒有太過分。”
寧致遠忽然傷感起來,說“這些年輕人啊,依我看呀,都是愚味無知造成的。如果野龍和那個新來的小夥子受過良好的教育,經過文化的熏陶,情況可能就會大不一樣了。唉,缺乏正確的引導,教育呀!”
向豐收表示同意。
寧致遠又自嘲般詼諧地說“愚味無知,不學無術。哼哼,真是可笑,本人一名學院裡的霹靂國曆史大教授,不在課堂上教書育人,傳授知識,卻在這裡……嗨嗨,諷刺,真是諷刺得很呀夥計。”
這寧致遠是南江省南江學院曆史係的教授,兼院長職務,發表和書寫了一些與當下霹靂國形勢不符的言論與文章,被扔進了采石場,進行思想及靈魂上的改造。向豐收呢,早年加入了霹靂國先進黨組織,並參加了神勇軍,身經百戰,為霹靂國的建立出生入死,立下汗馬功勞。他曾任南江城的城主,城第一把手,然而霹靂國內發生了大運動,運動一開始他便受到了衝擊。儘管如此,他仍保持著一副錚錚鐵骨,不屈不饒。他比寧致遠晚一個月進來,由於兩人年齡相當,分組勞動時被安排在了一塊。日日朝夕相處,再者政見一致,一來二去的兩人便成了知心難友,患難夥伴。
武壯被野龍四人打了一頓,他便心知肚明,這兒是他野龍的天下,一切皆在他們四兄弟的掌握之中,其他的犯人是不敢違背野龍意識與他搭腔、親近的。不過,他也不想與誰發生任何瓜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心呆幾年,出去後再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故此,晚飯時,他一分到飯,便獨自一個人蹲在一邊埋頭吃了起來。
還沒吃一會,向豐收和寧致遠就悄悄地移了過來,湊近後,寧致遠笑問“小夥子,貴姓啊,叫什麼名字呀?”
武壯很詫異地看著他倆人,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回答說“我叫武壯,小武子。”
“武壯,小武子,好啊,能武而又身強力壯,好,好名字啊!”寧致遠好心地說,“我說小夥子,你剛進來……好些規矩你還不懂。我告訴你,沒事不要去招惹野龍那幫人,他們是一個小集團,這裡的人都管他們叫‘四野’,他們可都是一些動刀就見紅的亡命徒。而且,在這采石場,他們還和司察的頭頭們都有些關係哩。好漢不吃眼前虧,男子漢大丈夫……要學會能屈能伸,忍辱負重。”
話剛完,向豐收就衝道“臭老頭,你彆又來你那套理論,搞妥協,軟骨頭作風。”
寧致遠一怔,轉向向豐收,很不服氣地說“怎麼啦?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噯,我說你這個死不改悔的老家夥,怎麼總是跟我唱反調,演對台戲?”
武壯很納悶,好奇地瞅著倆人。隻見向豐收一臉執著的神情,說道“男兒要敢想敢乾,敢鬥爭。敢鬥爭就是要敢於同一切惡勢力做鬥爭,剛正不阿,不屈不饒!”
寧致遠忙說“唉呀,你這是哪跟哪呀?這個……此一時彼一時,兩碼子事嘛,怎麼可以相題並論呢?這概念,這定義全然不對呀。再者說,這鬥爭……也要注意形式講究方法嘛,也更應該注意策略嘛,要用智慧呀!想那‘韓信未遇,乞食瓢母,受辱跨下,及至運通,腰係三齊之印’。這個……”
“這個什麼哦。”向豐收打斷他,“你這是變相妥協,投降。”
這一較勁,兩人的聲音就大了許多。武壯趕忙製止,小聲說“兩位老伯,你們小點聲,不要吵呀!”
經武壯提醒,寧致遠忙警惕地四下裡巡視了幾眼,沒見有人注意這邊。於是衝武壯笑了笑,說“沒關係,小武子,我們這是在大鳴大放大辯論。哦對了,我來給你介紹一下吧。我是寧老頭,他是向老頭,以後你彆叫我們老伯,叫我老寧,叫他老向就行了。”
武壯笑著點頭,答應了。
向豐收問“小武子,你是為什麼事進來的呀?判了幾年呀?”
武壯麵現難色,支支吾吾地“我是因為打架,才進來的。判了幾年,我也不曉得。”低下頭不願再說下去了。
寧致遠趕忙勸慰他“嗨,年紀輕輕的為何哀聲歎氣嗎?我們做人應該時時刻刻保持旺盛充沛的精力,積極樹立樂觀的精神呀!你不想說就不要說嘛,沒必要垂頭喪氣嘛,一點朝氣也沒有,那象個年青小夥子喲!個人可以保留隱私權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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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豐收卻鄭重地說“不過小武子,不論是什麼原因。如果確確實實是錯了,那就得下決心改過,不能再犯,尤其是不能犯法,犯罪!”
寧致遠語重心長地補充道“懼法朝朝樂,欺公日日憂。還有啊,不能做違背霹靂國道德和良心的事情,否則……心難安哎。再三須慎意,第一莫欺心。”
自金玨和她媽洪曉離開後,武壯再也沒有聽過這樣親切的批評、勸導的話語。這會兒聽到了,心裡頓覺熱乎乎的,用力“嗯”了一聲。雖然他根本沒聽懂寧致遠講的那些句子。
向豐收麵露欣喜之色,說“這就對咯,改了就是好同誌,好青年嘛。一個人不怕犯錯誤,怕的就是犯了不改,而且是知錯不改。”
寧致遠又補充道“知錯不改,罪大惡極。知錯能改者,善莫大焉呀。這生存還是毀滅……是一個重要問題,而人生最終的價值是在於覺醒而不是在於生存,懂嗎小武子!”
武壯沒讀幾年書,哪會懂這些道理?雖滿臉迷惑,但他最後還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說起來還真是挺古怪、挺奇異的。有的人從未謀麵,而一旦見著了,不知為啥?彼此無冤無仇的,但在心裡竟會對對方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厭惡感覺,由此而滋生出仇恨,就像武壯和野虎劉建、劉築兄弟。而有的人呢?雖彼此一無所知,但一見麵便如靈犀相通一般,心靈之中會有一種莫名的親切好感,進而產生與之深深交往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