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這個病從秋初養到冬日除夕,聽說是反反複複生病,身子不太好,久到蘇荼覺得自己之前一定是魔怔了,開始漸漸遺忘木槿在自己心中那種莫名的特殊感時,又見到木槿了。
那天除夕,他特地問了幾家怎麼祭拜他所謂的‘爹娘’,便早早提起一個籃子,裡麵放滿了酒肉瓜果,特地挑了一天中村民來往最頻繁的時間上山掃墓。
眾人打招呼也是熱心回應,得到了許多“這個孩子真是孝順啊”之類的話,這才心滿意足地上山。他想要左鄰右舍的幫襯,就得讓他們知道自己是一個孝順的人,心中無恨,唯有孝。
他來到墓地,時間並不算早,大家祭拜完的早就走了,蘇荼跪在那祈禱,實則在心中用惡毒的語言咒罵他們,直到身邊空無一人,他這才坐在放貢品的地方,拿起一個果子,慢條斯理吃完,再吃下酒肉,他將肉嚼得咯吱作響。
不知何時,木槿裹著厚厚的衣褂站在不遠處看他,麵上沒有那天的討厭。
她看見蘇荼望過來,才開口問“聽娘說,我燒得糊塗的時候,哥哥來看過我?”
蘇荼看著她那還泛著白的唇色心口劃過燥意,沒好氣道“誰叫你上山的?”
又叫哥哥,還沒在他身上吃夠虧?
“我們在山腰那裡拜,我同爺奶說,上來找哥哥玩。”
如果出事了,你就排除不了嫌疑。木槿老神在在站在那兒。
看著鎮定自若站在那裡的小姑娘,蘇荼氣急了“鬼靈精怪的玩意兒,還會威脅我?”
“你才是壞種!”木槿揚起頭梗著脖子,站在那兒跟他吵起來。
天空中半日沒下的雪此時也開始稀稀落落飄灑,蘇荼望向麵色更白的木槿。
回過神來早就追著她跑了一段,將她抱起來,低頭拿手臂抵住要咬自己的木槿問“吃不吃肉?”
好像有點溫柔。
木槿不自在鬆口,低低說聲“我不吃,冷。”
他才清醒過來,生病吃冷肉油膩不消化。好像有人這麼對他說過,或許是自己之前的家人吧。
本來今天墓碑後藏好了鋤頭,他想先吃飽喝足等人都走了再來撅墳,將那兩夫妻的骨頭丟到深山裡,可沒想到上來這麼一個大麻煩。
現在他也有點不想殺木槿了。
他蹲下低頭收拾好東西,放回籃子裡,又將木槿抱起來,一跛一跛地走下山。
挖墳的事情,下回也有機會做。
聽著蘇荼輕喘的聲音,木槿抱住他的脖子問“哥哥腳疼嗎?”
怎麼會不疼呢,當時斷了之後自己長好,骨頭是錯位的,導致他每走一步都有暗疼,陰雨天雪天更甚,隻是他比較能忍。
蘇荼最討厭的就是有人聊起他的腳,聽罷麵色冷沉地不回話,步伐仍舊保持頻率,隻是抱著木槿的手更緊了緊。
木槿小手涼涼的,在他臉上捂熱,又不老實往他脖子鑽。
原本有點心疼木槿手心涼放任她的蘇荼終於低吼一聲“木槿!”
木槿知道不能再摸老虎屁股了,哼唧幾聲將頭靠在他肩膀哼歌。
蘇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拿木槿沒辦法,被這麼對待心底還感覺到愉快,隻能心底暗罵自己真是賤骨頭。
過了一會兒,木槿又無聊,拿起小手幫他梳順身後的亂發。
她一開始輕聲哼歌,不知道是哪裡的歌,慢悠悠,柔和的,給予蘇荼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甚至想一直這麼走下去。
她不重,蘇荼想,自己可以一直抱著。
“哥哥,”看著兩個人接近半山腰,木槿開口說,“我覺得秦伯很該死,所以你不要再害怕了,我不會說出去的。”
蘇荼停下腳步,沒有看她,隻是站在那裡說“你這個小屁孩,懂什麼死啊活啊。”
兩個人年紀相當,但木槿總不能自爆馬甲吧,隻是笑嘻嘻地“爺爺說我是家裡最聰明的聰明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