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老先生率先起身,帶著眾書生下了山。
楚玉寧落後兩步跟在眾人身後,他垂著頭,額前的發絲卻遮蓋不住眼底的陰沉。
蠢貨!
他怎麼就和王員外這個蠢貨攀上了關係?
如今他的所有心血毀於一旦,全都是這個蠢貨害的!
他真後悔當初為了從牢裡出來,去求趙姨娘,她們王家的人除了有點臭錢外什麼都沒有,連腦子都沒有!
沈芫在風亭內坐了好半晌,總算等到半山腰的那群人下了山。
她看向那群書生,目光在其中搜尋兩圈,才發現落在人群最後麵的楚玉寧。
從前,無論身旁有多少人,沈芫總是能在人群中一眼瞅見楚玉寧,哪怕他身上穿的衣服和紫雲書院的那些學子一模一樣,哪怕沈芫站在紫雲書院門口相隔甚遠,沈芫還是能從那群放課的學子中一眼認出楚玉寧。
因為那時候楚玉寧在沈芫心中是不一樣的。
哪怕他的衣著和周圍人一模一樣,她也覺得那身青襟白衣隻有他穿最好看,普普通通的書院衣袍,卻在他身上穿出了天下誰人配白衣的出塵絕世。
可現在那個曾經在沈芫心中出塵絕世的少年人,此刻低垂著頭聳拉著臉,眉宇間儘是陰鬱喪氣,身上那套白衣更像是不合身的孝服,讓人懶得多看一眼。
沈芫收回目光輕輕搖了搖頭,她從前的眼光確實很不好。
山腳下,天香樓的廚子已備好曲水流觴宴。從山上走下來的書生圍著溪流而坐,成桌。慕容老先生和江太守坐在溪流上遊,往下依次是建安城的官員、書生。
其他家眷、女眷則是和沈芫一樣坐於風亭內,由丫環仆從將飯菜端進來享用。
沈芫並不認識這些達官貴人的家眷,所以她所坐的風亭隻有她和一個老婆婆,不像彆的亭子,裡麵坐的人都是互相熟識的官家小姐。
沈芫接過丫環送來的餐食,擺在小茶桌上,同麵前的老婆婆笑了笑“婆婆,請用餐。”
老婆婆眉目慈愛,笑著道“咱倆一起吃,沒人和咱倆坐一塊,這些吃的就都是咱倆的了!”
沈芫搖頭失笑,身後卻忽然響起幾聲譏諷。
“竟然拿早就寫出來的東西充當臨時所作,耍這種心眼,真讓人瞧不起!”
沈芫聞聲回頭,便看見楚玉寧在自己風亭外的溪邊坐下,冷著臉衝說話的人道“就算我的詩是提前幾日所作,你們提前幾日就能寫出來我這詩?”
見對方啞口無言,楚玉寧冷哼“你們比不過我的才學,便三番五次拿我的人品做文章,不過是嫉妒我罷了!”
“人品是讀書人的基石,沒有人品,讀聖賢書百遍也無用。”
“嗬——”楚玉寧不屑地勾起唇角,“話不投機半句多,楚某不想與各位多費口舌。我讀書有沒有用也輪不到你們說,慕容老先生自會評斷!”
是啊!慕容老先生自會有評斷!
沈芫唇角微微揚起。
酒過三巡,溪中漂浮的精致碗碟已順著溪流轉了幾圈,坐在最上麵的慕容老先生忽然放下酒盞,拋出今日聞道宴需要討論的問題。
“何為君臣?何為父子?何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