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時節,秦省西北部的黃土高原,溝壑縱橫,百裡一色。
“淚個蛋蛋兒,手巾兒吆噢~”
“咱們見個麵麵容易,那個拉話話兒難……”
粗獷嘹亮的歌聲自其中一道山梁上傳來,一條羊腸小道上走來三人一驢。
走在前頭的是一個年紀約四十來歲的秦北漢子,名叫劉家明,村裡人習慣叫他劉大。劉大身後牽著毛驢的是個少年,年約十四五歲,麵相普通,一雙眼睛卻是異常明亮有神。少年是劉大的二兒子,名叫劉遠洲。
騎在驢背上的是一個秦北老太太,包著頭巾,雙手攏袖子裡,毛驢走路搖搖晃晃,她卻坐得安穩。
老太太眯起眼睛,嗬嗬笑道“劉大,看把你美得還唱上了,自己說,大媽這回給你家大娃說的這個婆姨好不好?”
“好,可好了。”劉大嘿嘿笑著說道。
“哪裡好了,你倒是說說。”老太太逗他。
“嘿嘿,就是好,哪裡好我也說不上來。”劉大撓了撓頭笑道。
“這是大奶奶您看人準呐,我那大嫂不僅人長得好看,做事勤快,也孝順爹媽。”思索一下,他又說道“她家在李家莊風評也很好,我也是打聽過的。”前頭牽驢的劉遠洲開口說道。
老太太連連點頭“你看,還是咱們二娃會說。哎呀,大娃這小子命好啊,娶到個好婆姨。”
“嘿嘿,那也要感謝大娘這個媒人。”劉大是打心眼裡感激。
劉遠洲撇撇嘴,心道“什麼叫我大哥命好,能嫁給我大哥這麼好的人是她命好才對。”這話卻不好當麵說出來了。
“不是我吹牛,在咱這十裡八村的說媒人裡,我劉大媽也是數一數二的。”老太太有點愛吹牛的毛病,接著又對劉遠洲說道“二娃呀,你彆光給你三爺挑水砍柴,也多幫幫大奶奶我,趕明年我給你也說一個好婆姨。”
“好啊,聽說臥虎坪的王財主家小女子長得可俊了,你要是給我說成了,我天天幫你乾活,把你當親奶奶伺候。”劉遠洲故作十分激動地說道。
“哈哈,你這娃娃啊,淨想美事,人家王財主家產萬貫,能看上你這個驢糞蛋蛋?”老太太搖頭,接著又想起什麼,笑道“二娃啊,我可是聽說你跟何顯才家的二女子偷偷的好上了,是不是真的啊?要我去說媒嗎?哦,你看我這記性,這何顯才一家子都去城裡有半年了,還不曉得回不回咱們莊子了。”
提到何顯才家的二女子,劉遠洲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但他麵上故作無所謂道“大奶奶,村裡人都亂傳了,你還能相信了?”
這時劉大也說話了“嗯,何顯才家的二女子好是好,就是人長得太俊了,怕咱們二娃……”怕什麼他卻沒說出來,顯然是不看好這門親事,在他看來莊稼人娶太漂亮的婆姨並不是什麼好事。
劉遠洲一陣無語。
“哈哈,還是咱們劉大實在。”老太太大笑起來。
羊腸小道穿梭在灌木野樹間,三人走走停停,快到晌午了終於遠遠看見對麵山上自家村莊了。
三人坐地上歇息了一會,喝點水吃點乾糧,打算一口氣走回家。下山路陡峭,老太太不能再騎驢了,劉遠洲嫌她走得慢,乾脆背著走了,又收獲老太太一頓誇讚。
下了山,過了一條已經結冰的小河,再上一段不長的坡就進了村莊。村莊有四五十戶人家,名叫劉李莊。這是一個典型的秦西北村莊,各家各戶都住著窯洞,窯洞散落分布在陽麵的一片緩坡上。
上了村裡的大路,劉大對老太太道“大媽,我叫二娃先送你回去,晚上來我家吃飯,叫我婆姨給你做羊肉餄餎。”
老太太擺擺手說“不去了,我還要給勤娃做飯了。劉大啊,你可抓緊時間準備好彩禮,還有把大娃的新房收拾一下。”
劉大連連點頭說記住了,又吩咐劉遠洲把驢也還了,自己回家不提。劉遠洲扶老太太騎上驢,朝著她家走去。
村莊不大,路上也沒碰到幾個人,不一會二人就進了老太太家的院子。院子沒有圍牆,邊上的石凳上坐了一個頭發蓬亂的人,這人就是老太太的傻兒子勤娃了。
勤娃看到二人進了院子,對著老太太叫道“媽,餓。”說完又低下頭,拿著小木棍在地上畫著什麼,也不理劉遠洲。
二人對此均習以為常。老太太解開隨身攜帶的布包,從裡頭拿出個窩窩頭遞給了勤娃,勤娃搶過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老太太怕兒子噎著,一邊拍打他的背一邊叫道“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吃完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