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弟子正欲點燃驅邪香，忽見人俑眼眶中亮起幽藍鬼火。
“嫡傳師兄，這些人俑擺的是二十八宿陣。”雙髻少女方嵐道。
君傲寒劍尖挑開人俑胸前藤甲，甲片內側赫然刻著水官儀仗。他突然並指抹過劍鋒，劍鋒顫鳴驚起滿庭寒鴉“把三號輿圖鋪開，我們怕是撞破了古代水官的練兵禁地。”
正說著，無麵俑突然抬手握住他的劍鋒。鏽跡斑斑的青銅手指與冰魄劍摩擦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甲縫中簌簌落下暗紅色鐵粉，在青磚上凝成“擅入者誅”四字……
演武場青磚如墨，二十八尊青銅人俑按星宿方位肅立。君傲寒玄色大氅掠過石階，鎏金錯銀尺在掌心泛著冷光。他忽地頓足，尺尖挑起地麵積塵，塵埃未落便凝成霜花，在月光下折射出蛛網般的陣紋。
“坎宮水位隱有裂痕。”君傲寒屈指彈碎霜花，身後弟子應聲結陣。十二枚虎符懸空成環，迸發的金光將人俑眼眶中的鬼火逼退三寸。
雙髻少女方嵐正要踏進陣眼，忽聞金鐵摩擦聲刺破寂靜。最前排的箕水豹人俑關節爆響，鏽跡斑斑的長戈橫掃而來，戈刃竟裹著千年不散的戰場煞氣。
“退！”君傲寒廣袖翻卷，錯銀尺劈出半月弧光。青銅戈應聲斷裂，斷口處卻滲出粘稠黑霧。霧中隱約有戰鼓擂動，震得眾人丹田真氣翻湧。
“這是水官親衛的英魂煞。”方嵐袖中飛出三張避煞符，“需破其陣眼……”
話音未落，二十八尊人俑同時暴起。鬥木獬人俑胸甲翻開，露出內裡轉動的青銅齒輪；奎木狼人俑雙掌裂開，十指化作淬毒弩箭；最詭異的是那尊無麵俑，空蕩蕩的麵孔突然裂開血盆大口，噴出腥甜紅霧。
“屏息！”君傲寒並指抹過尺身，北鬥七星逐一亮起。金光如瀑衝刷演武場，將紅霧滌蕩成滿地朱砂。他旋身踏著人俑肩甲躍至半空，錯銀尺重重劈在無麵俑天靈。
“鐺”的巨響中，尺身迸裂數道細紋，人俑卻隻是晃了晃。
後方忽然傳來慘叫。一名修士雙目赤紅，法劍洞穿同門胸膛。血珠濺在井宿人俑的獬豸紋上，整座大陣突然泛起妖異紅光。
周落劍鋒吞吐綠芒“好強的煞氣，連我劍氣寶光都支撐不住！”
君傲寒冷眼看著屍體倒地，指尖金芒刺入無麵俑胸甲縫隙“英魂化煞，陣法通幽，原來要見血方顯真容。”
青銅齒輪咬合聲驟密，二十八尊人俑竟融合成三丈高的刑天巨像。斷首處噴湧黑霧凝成鬼麵，腰腹夔牛紋亮如熔岩。巨斧劈落時，演武場青磚儘成齏粉。
“乾三連，坤六斷！”君傲寒突然擲出破損的錯銀尺。法器當空炸成七枚星辰，恰恰釘在巨像關節要穴。他咬破舌尖噴出血霧，十二枚虎符化作金鎖纏住斧刃“方嵐，震宮三步！”
少女會意，符咒猛地拍向地麵。地脈龍氣衝天而起，將刑天巨像衝得踉蹌後退。君傲寒趁機並指為劍，金鎖寸寸收緊勒入鬼麵“英魂當安息！”
黑霧轟然炸散，露出巨像心口處的青銅匣。匣麵饕餮紋銜著枚黯淡符詔，正與遠處長街的血光遙相呼應。
後宅遊廊九曲回環，方嵐提著染血的裙裾疾行。忽見月洞門前立著道熟悉身影，玄色大氅下擺浸著朱砂，正是方才破陣的君傲寒。
“師兄怎在此……”她話音戛然而止。君傲寒轉身時，瞳孔竟泛著與人俑相同的幽藍鬼火。
“方師妹來得正好。”他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獠牙，“借你心頭血開匣。”
方嵐疾退間甩出七枚銅錢，落地成北鬥困龍陣。君傲寒鬼爪觸及陣光時爆出青煙，皮囊如蠟油般融化，露出內裡蠕動的青銅齒輪——竟是那尊無麵俑所化！
“贗品也敢作祟！”方嵐並指扯斷頸間紅繩，墜著的玄龜甲炸開青光。假君傲寒在光芒中寸寸崩解，最後那枚符詔卻已不翼而飛。
荷花池碧波蕩漾，殘破的廊橋倒影被揉碎成萬點金鱗。容無念劍尖挑起半片染血的衣角，青蓮劍氣震散浮萍，露出池底縱橫交錯的玄鐵鎖鏈。
“昨日林炎便是陷在此處。”容無瑄掌心懸浮的冰鏡映出池中異象，鐵鏈縫隙間隱約有蒼白指節蠕動，“這是書上說的魘藕噬魂嗎？聽說最喜修士嗔怒之氣。”
話音未落，池水突然沸騰如煮。碗口粗的藕節破水而出，表麵凸起的人麵紋竟與失蹤修士容貌彆無二致。容無瑄甩出的九連環撞上藕節，東珠迸發的清光中，人麵齊齊睜眼“廣成容氏……好鮮嫩的皮囊……”
“放肆！”容無念廣袖翻卷，十二瓣青蓮虛影當空綻放。劍氣觸及藕節的刹那，整池碧水化作墨色，千百條根須如毒蟒纏向兩人足踝。容無瑄一個不慎，冰鏡驟然炸裂，鏡片割破掌心時，血珠竟被根須爭搶吞噬。
“坎離易位，震宮生雷！”容無念咬破指尖在劍脊畫符，青絲被罡風扯得亂舞。蓮香與腐臭交織的漩渦中，她突然旋身將劍鋒刺入自己左肩，噴湧的精血凝成朱雀圖騰，將魘藕燒得劈啪作響。
池底傳來嬰兒啼哭般的慘叫，兩人趁機退至月洞門前。容無瑄盯著姐姐肩頭猙獰傷口，手指捏得咯咯作響“這邪物要的是修士精血？”
“越是給它精血就越強大，倒很是無解。”容無念眸光晦暗如夜雨前的天穹，劍尖忽地指向東北角假山，“離火蛟杖的氣息。”
後山古井藏在虯枝盤曲的老槐蔭下，青石井沿爬滿暗紅苔蘚。容無念劍鋒輕挑，井中升起的卻不是水桶，而是半截焦黑的蛟首杖頭和一枚符詔。符詔有字，顯然是跟之前的不一樣。
“林炎的離火竟被井水澆滅？”容無瑄指尖凝出冰錐試探，寒霧觸及井口的刹那，槐葉無風自動，樹影在地上拚出“死”字，姐弟倆脊背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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