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入夏城裡誰人養雞,天色微微放亮,便有公雞叫卯。
正對著不水彆苑的客棧之中,賈如道盤坐在床上,窗戶緊緊閉著,他前方的桌上,擺著缽盂與香爐,一炷香剛剛燃起。
隨著香燃掉一半,賈如道緩緩睜開了眼睛,香燃燒的霧氣逐漸華作一個人形,但隻有一個人的模樣。
而此時,虛影開口了。
“神水國你白弄一場,讓你在琴瑟湖辦的事沒弄成,你反倒去謀渡龍一脈!青木國也是竹籃打水,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做成了什麼事?”
賈如道眉頭一皺,抬頭沉聲道“琴瑟湖,情絲咒我下了!碰上三個九轉金丹,你讓我怎麼辦?我若不謀蛟龍,我活得下去嗎?你們能出手幫我嗎?你還敢說青木國?你知道那日誰在嗎?是學宮老家夥的關門弟子!遇上個元嬰修士,我能脫身已經算我有造化了!”
言語之中,怨氣十足。
可此時,虛影突然轉頭,看見了腳下的缽盂。
“賈如道!你又私自行事,誰讓你去找靈洲那些僧人的?”
賈如道冷哼一聲“我隻是去了趟龍背山,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少說廢話,我已經給那小子身邊的丫頭下了攝心咒,點香時找你要轉嫁契約的法子,我若能得渡龍一脈,將來你們也有方便。”
可虛影卻冷笑一聲,沉聲道“你以為我隻有你一個棋子麼?”
賈如道同樣冷笑“你大可以去試試,玄風國師、落英山主,誰會搭理你!”
虛影沉默許久,終究還是妥協了。
“取他心頭血,用我所傳咒術。”
不出半個時辰,客棧之中已經沒有了賈如道身影。
……
天光大亮,城主府的老門房很早便獨自一人往不水彆苑走去,順道還買了些早食,包子之類的。
劉暮舟一夜未睡,夭夭則是剛剛睡醒,眼睛一睜開便瞧見了劉暮舟。
小姑娘一翻身,眨了眨眼,詢問道“你沒走啊?我以為會跟他一樣,趁我睡著就逃走呢。”
劉暮舟笑著搖頭,將風泉放在她身邊,並說道“怎麼會,就算要走,我也會跟你打招呼的。哦對了,問你個事,宋伯之前的事情,你記得多少?”
夭夭聞言,想了想,卻搖了搖頭“想不起來,一點兒都想不起來。”
劉暮舟吐了一口氣,又問“你能變回原形嗎?”
問到了這個,夭夭便立刻搖頭“這個不可以,我試過,但就是不能。”
劉暮舟點了點頭,笑著按住夭夭的腦袋,沒有繼續發問。
但他已經能確定一件事,也明白了那個不講道理的彭壁,為何對自己有那般敵意了。
給夭夭遞去一碗水,劉暮舟輕聲道“我會找個人來保護你,或許他會帶你往南邊走一些,可以相信他。但如果有讀書人來找你,特彆是白鹿洞的讀書人,說什麼你都不要信,明白嗎?但如果是個叫宋青麟的家夥,你可以信他,他跟我是一樣的。”
夭夭使勁兒點頭“明白了。”
留在宅子前方路口的飛劍微微一顫,劉暮舟微微眯眼,當即背起夭夭,自後院翻出,繞了一大圈兒往城主府去。
而那位老門房,在劉暮舟出了不水彆苑之後,才到的院子。
他笑盈盈喊著“小友,城主怕是要午後才能到,先吃些東西,晚點兒……”
話未說完,老者已然發覺屋子裡沒人了。
他一臉疑惑,轉身走到院子外麵,詢問一個侍女“貴客呢?”
侍女也有些疑惑“啊?不在裡麵嗎?”
老門房盯著侍女,長歎一聲“你們啊,貴客都留不住。”
不過他並未多怪罪侍女,而是轉身離開了,嘴裡還嘟囔“人上哪兒去了呢?”
反觀劉暮舟,此刻已經在去往渡口的路上。
可此時,不水彆苑的屋子裡,賈如道憑空出現。
劉暮舟微微皺眉,雖然換了一張臉,但那雙眼睛,劉暮舟忘不掉。
又是他,賈如道!
但那道人站在屋子裡,久久未曾離去,劉暮舟便不敢讓飛劍動彈分毫。
劉暮舟步子極快,不多久便到了渡口。
幾日前到此地渡船,兩個時辰之後就會離開,劉暮舟便買了一張船票,天字一號,極其貴,足足五枚重錢!
但買完船票之後,劉暮舟又背著夭夭下山往城主府去了。
夭夭十分疑惑,卻又不敢出聲,於是以心聲言道“不去積雷原了嗎?買船票乾什麼?”
劉暮舟搖了搖頭,同樣以心聲答複“沒事,以後你就懂了,我們先去城主府等城主,總不能真讓人家大前輩來找咱們吧?”
夭夭聞言,點頭道“對對對,要講禮數。”
冰芙樓上,有個紫衣女子冷笑一聲“歲數不大,心眼兒忒多!看來是已經發現端倪了,想坐船跑路?想得美!”
就在此時,街頭有人高聲喊道“宋兄,這麼早?剛想去不水彆苑拜訪呢。”
劉暮舟轉頭望去,正是尋春城葛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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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暮舟便轉過身,笑著說道“葛泫兄也早,聽說連城主今日折返,我自然不敢真讓前輩來尋我,還是早早在門前等候得好。”
葛泫聞言,咋舌道“論講禮數,我遠不及宋兄啊!既然如此,不如同行?”
葛泫才說完一句話,便又有個女子聲音傳來“宋兄,夭夭妹妹,你們還真早。咦?葛兄竟然也能起早?莫非昨夜未曾勾欄聽曲?”
這話說的,葛泫心中冷笑,拆我台是吧?
“有綠襖仙子在此,聽什麼曲兒?光是看著就大飽眼福!”
夭夭神色古怪,卻沒出聲。
可劉暮舟頭都大了,他不想拖任何人下水。彆說不知道他們品行如何,即便這二人大奸大惡,也不意味著就可以拿他們擋刀!
想到此處,劉暮舟突然停下來,將夭夭放下,對著二人分彆抱拳“葛兄,綠襖仙子,不瞞二位,有人要殺我,所以二位還是離我遠一些,免得……”
可話都沒說完,便見葛泫一瞪眼“什麼玩意兒?哪兒來的癟犢子,竟敢對我宋兄起歹念?”
就連綠襖都皺起那張挑不出毛病的臉,沉聲道“昨日不都說了,咱們是朋友了,宋兄有難,我豈有袖手旁觀之理?”
事實上兩人心中都在想,誰敢對你起歹念?那真是找死啊!
他們根本不相信沒人在暗中保護劉暮舟,更何況,退一萬步,沒人保護更好,隻要他們能出手幫忙,就能給劉暮舟留下個好印象,一來二去的,還愁不能交朋友嗎?
劉暮舟臉皮一扯,心說這兩人,真是魔怔了。
虎皮從來就不是扯給他們看的啊!
葛泫湊過去拍著劉暮舟肩膀,鄭重道“我風雪原小霸王的名號,不是蓋的!誰找死?宋兄指出來,你說一個時辰之內弄死他,多一刻,我就是風雪原小王八!”
夭夭實在是沒忍住,噗嗤一笑。
結果被劉暮舟瞪了一眼,她趕忙低下頭,憋住了笑。
綠襖則是笑著說道“落英山,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兒麵子的。”
劉暮舟心中一歎,也罷,兩個黃庭修士,起碼能自保了。
不過他們再追問是誰要殺劉暮舟,劉暮舟便打個馬虎眼不再細說。
不一會兒的功夫,三人與小姑娘便到了城主府門前。
排隊等候的人依舊有,但那些人瞧見葛泫與綠襖之後,便先後識趣讓開了。
站定之後,劉暮舟四下打量了一番,隻一眼便瞧見了後方人群之中,有個眼神渾濁的中年人。
劉暮舟直想罵娘,那朱草是分明耶律煥承拿走的,你不爽就去找他啊?追著我作甚?欺負老子修為低?
再說了,明明有青瑤逆鱗遮掩氣息,他是怎麼找來的?
而此時,綠襖笑盈盈以心聲說道“相逢便是緣分,宋兄若是真有難處,開口便是。我雖一介女流,卻也是個直腸子,我可以明說,我就是想攀上宋兄這根高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