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顫的右手上,是一把輕顫的劍。
劍身輕顫,發出陣陣低鳴。似是被灌入了一股強大到無法控製的力量。
輕顫的右手下,是一張通紅的臉。
臉頰上的肉都在輕顫,牙根被問劍聲死命咬住,脖頸上的青筋爆起凸出。
劍氣從劍上、人上,化作劍焰燒起。看上去就像是被四周的熊熊劍火點燃。
呀哈!
被死死壓在“燕歸來”劍下的問劍聲,發出一聲在震耳欲聾的雷霆霹靂中依舊清晰可聞的爆喝。
爆喝聲中,問劍聲奮力揮劍。動作由緩而疾,一片片火花自兩劍相交處不停落下。空氣中壓力不停增大,似是有什麼看不見的怪物正在拚命撕扯。
“燕歸來”斬在問劍聲頭頂的劍氣,自問劍聲的劍身上橫腰斷裂。後麵的劍氣轟然落入大地三尺餘深,鋪在地上的青石儘數往兩側炸開。
旁邊的黑衣人儘數退避開去。
暴雨仍在。
劍火猶烈。
問劍聲的麵目隨著一身充沛的真氣,無法在繼續保持低沉陰鷲的模樣。雙眼中的怒氣結成火,幾乎快要從眼眶中噴湧而出。
雙足一瞪,人如巨兔一般拔地而起。手頭長劍一舞,劍影重重,亦向燕青冥斬出一劍。
問劍聲和燕青冥的劍,在今夜都不像是劍。劍是尊貴、儒雅、風度的象征,講究的是靈活多變,出其不意,少有這樣硬撞硬碰的時候。
問劍聲和燕青冥自從正從動手以後,一直都是你來我往、一格一擋,毫不花哨的將劍作刀、作鞭、作棍使,每一招都是不偏不倚的硬碰在一起。
這樣的交鋒,靠的不是招式有多麼絕妙,而是靠自身的修為和根基在分勝負、決生死。
簡單、粗暴,讓問劍聲和燕青冥兩人都顯得十分瘋狂。
燕青冥的劍意牽動天地乾坤,比身為第二大神劍的問劍聲都要強大許多。奈何這一身非常人能比的劍意,超出了他這個年紀所能達到的範疇,也超出了他這個年紀所能領悟的範疇。
這一身驚人的劍意,燕青冥自己都不知道從何而來。不知道是來自幽州不屈的名士風骨,還是來自幽州蘊藏了千百年來精氣神。
年方弱冠的燕青冥,滿心想著天下之事,關心著天下時局的變化,他是一名劍客,但他並不是一個完全癡迷於劍道的劍子。
他尚來不及將這一身劍意融會貫通,徹底領悟讓其為已所用。
燕青冥的真實修為和根基,在年輕一輩中絕對算得上是佼佼者;若是列一個排名,在年輕後背前五之中一定會出現燕青冥的名字。
可與問劍聲比起來,終究是要差一些。
除了在剛起招時占了一點便宜,之後的燕青冥一直都處在下風,在燕青冥接問劍聲布下劍陣後的兩招時,燕青冥就已經受了內傷。
不是燕青冥不行,而是問劍聲仗著多活了十幾年的時間,強行壓了燕青冥一頭。
問劍聲的這一斬,和燕青冥剛才的那一斬如出一撤。一樣的氣勢衝天,一樣的全力以赴。
在燕青冥剛才那全力一斬時,問劍聲特意給了燕青冥時間,等到最後一刻才出招。
那一等有一半是在惋惜,有一半是在凝聚劍意,如今既已動手,那就是一副心無旁鷺、絲毫不留情的狀態,隻想一口氣直接將燕青冥斃於劍下。
舉劍相抗的燕青冥儘提真元,咬牙切齒。可劍勢卻依然明顯不支。
他握劍的虎口已經破碎,鮮血順著手背流入衣袖中。
不消片刻,一身真氣無聲變成了一口被人肆意開墾的井。鮮血是井中沸騰的水,不停的翻滾,不停的往上冒,不停的向外湧。
下巴上一片鮮紅,嘴裡滿口是血。
燕青冥不肯放棄,不肯認輸。不肯就此死在問劍聲劍下。
他還年輕。他是幽州燕氏的獨子。更何況還是死在這麼一個魔人的手中?
他的額頭,有汗水呈人目可見的速度溢出。隻是瓢潑大雨落在他的身上,讓他自己都分不清那些事汗水,那些是雨水。
燕青冥止不住的喘氣。他覺得頭頂有座大山即將要坍塌下來,體內有千軍萬馬在咆哮奔騰,生氣已不夠用。
他的喘息越來越快,越來越深,越來越混濁。胸膛隨著瘋狂的喘息起伏的越來越劇烈。
就像是一個徒步跑出兩百裡路的人,方才停下連憩都來不及歇,又要接著往前跑。
身影在這一刻被火光拉長。
時間亦變得格外的漫長。
一種度秒如年的感覺壓的燕青冥快要崩潰。
燕青冥難以置信的發現,不僅是他的劍勢顯出頹勢,他的身體在這樣的喘息下也無法抑製頹勢。
他的身體變成了一個漏鬥、一個無底洞,不管他怎麼喘息都無濟於事。
吸進去的氣越來越少。僅有的那麼一些,還沒到達臟腑就被吐了出來。
燕青冥緊緊的抿住唇不在喘息,正常的呼吸都不在有。任由腹部不停的往後縮,胸膛不住的起伏。
於是,血從他的鼻腔流出,連眼睛裡都布滿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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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憋住的七竅漸漸失去知覺。他聽不見了,也看不見了,隻感頭昏腦脹,天旋地轉。
血肉長成的身體似是被什麼東西一點點的抽乾。
但燕青冥依然不肯放棄,不肯認輸。不肯就此死在問劍聲劍下。
他紅著眼睛,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我不能倒下,我不能倒下!
他抿唇、屏氣,將體內能夠凝聚的生氣全部凝聚在一起。他要用這口氣維持住頹勢,抵擋住問劍聲的這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