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摘星樓外,明月廂還有六大樓,分彆為剪風、問花、聽雪、詠月、送古、觀今。
與摘星樓一樣,詠月樓亦可顧名思義。
摘星樓的“摘星”兩字,凸顯的是險峻,而詠月樓的“詠月”兩字,凸顯的是神秀。
陰陽兩分曉,造化鐘神秀。
詠月樓,詠月樓,詠月樓的“神秀”,就在於一個“月”字。
早在百年之前江湖上就有傳聞稱,詠月樓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在那裡每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晚上都可以一抹絕無僅有的月象奇景,凡是登上詠月樓的人無論是莽夫還是才子,都會情不自禁的詠一詠眼前看到的月色。
江湖傳聞,自然有誇大的成分。隻因詠月樓的西麵正對著洛水入城的方向,而東麵正對著洛水出城的方向,無論是月升月隱還是日出日落,都可以在詠月樓上看儘,奇景歸奇景,卻並非是絕無僅有。
曾登上詠月樓的人,確實都會情不自禁的詠一詠月,但卻並非不分才子與莽夫。單純的莽夫是登不上詠月樓的,能夠登上詠月樓的人一定是極有身份、極有名氣的人,這些人要麼文才橫溢,要麼雄才滿懷,要麼武才絕世。
正因如此,這些人才能成為冷豔宮的客人。才有資格登上明月廂七大樓之一的詠月樓。
今夜的客人,也不例外。
非但是不例外,而且還要比以往的客人來的更加有身份。
以往的客人最多也隻是出廂相迎,而這一次的客人卻是出城相迎。而且還是出了好幾十裡的城。
三宮主不僅動用了半個明月廂的勢力,還從長安的溫柔廂調來了三百名一等一的好手沿途護衛,其陣仗,其規模,絕對稱得上是前所未有。
最讓冷豔宮弟子不解的是,她們從始至終都不知道今夜要護衛的是什麼人。就連負責指揮的幾大統領都不得而知,她們所收到的指令不過是八個字――生香十裡,綠衣如洗。
這是她們知道的唯一信息,然而這個信息卻連性彆都沒有透露出來。
需要保密到這種程度的人,又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沿途護衛的冷豔宮弟子很想知道,但她們一直沒有等到,回書給寄道姑,換來的隻有四個字――原路返回。
今夜的客人,不是從事先與三宮主約定好的路線來的,而是走了另外一條十分隱秘的小道,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了明月廂。
那從樓閣上飛身而下的身影,看起來就像是深夜闖廂的不速之客。
也幸好是寄道姑謹慎機警,極具識人之能,僅從“生香十裡,綠衣如洗”八字中便斷定所見到的便是與三宮主約定要二更時分才能到達的貴客。
寄道姑行禮、引路,欲回報三宮主,卻被客人所阻。
寄道姑見客人提前到來,已然料到其中另有原因,又聽貴客建議暫時不要告知三宮主,不禁聯想到客人的身份,以及不久前直奔摘星樓而去的二宮主,心頭暗暗有了一個大概。
也不多問,引著客人便往會客廳去了。路上還以暗號提前遣散了沿途的守衛。
客人在廳中足足呆了一個時辰,又是品茶,又是觀賞字畫,又是擺弄古玩,不亦樂乎。
寄道姑也在旁邊陪了一個時辰,隨聲應喝,悉心介紹,並不著急。
直到一更過後,客人提出前往詠月樓,這才離開了會客廳。
以往的客人要想登上詠月樓,一律都要先得到三宮主應允才行,但這一次卻是例外。
寄道姑沒有提前請示,直接就將客人帶上了詠月樓。
寄道姑唯一做的,不過是以暗號通知專門負責接待貴客的弟子在詠月樓上備了兩壺芬芳的香茗,一注秘製的淡酒,以及一桌極為精致的菜肴。
待寄道姑引著客人走上樓,茶香、酒香、菜香便撲麵而來,隻不過數種香氣加在一起,都不及客人身上自帶的那股香氣。
茶香、酒香、菜香隻能刺激人的味蕾,而客人身上自帶的那股香氣卻能刺激人的心魂。
今夜的客人並不多,隻有兩個。
與寄道姑並肩而行的客人,是一名比三宮主大不了太多的少女。
少女與三宮主一樣,舉止端莊,氣質高雅,一張極為精致的麵龐上不見半點脂粉,無需任何淡妝濃抹的裝束,隻憑一身在尋常不過的綠衣便勝過無數人夢中的仙子。
少女與生俱來就帶有一股香氣,真就應了“生香十裡,綠衣如洗”八字。
與少女一同到訪的,還有一名作儒生打扮的少年。
少年身穿一襲白衣,手中持著一把書有太白名篇的紙扇,舉手投足間儘顯瀟灑飄逸,隻不過英氣逼人的眉目下卻生著一張清秀的出奇的麵容。
如果說來自並州的白馬醉是出了名的女生男相,那這來自北國的少年就是典型的男生女相。
少年一路上都是跟在少女身後,從未逾越少女半步,看上去就像是少女的一名仆人。不過寄道姑卻早看出,這白衣少年與少女間的關係絕不止主仆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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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一嗅撲麵而來的香氣,看向花石桌上正冒著騰騰熱氣的香茗,笑讚道“南國忘憂物,神都不夜侯,饕鬄佳肴,珍饈美味,儘在今宵詠月樓。寄廂主有心了。”
寄道姑道“如此簡陋之禮,何來有心一說?若是讓宮主得知,隻怕是還會怪罪我等招待不周。”
少女笑著搖頭道“我與淩音妹妹雖有數年不曾相見,但淩音妹妹擺出如此陣仗相待,未免有些見外了。”
寄道姑解釋道“聽說兩位貴客要來,宮主高興至極,如此部署並非全是迎接之禮,亦是防止兩位貴客來時被人驚擾了雅興,畢竟禹門大會臨儘,方圓百裡都成了龍蛇混雜之地,還請兩位貴客莫要見外。”
少女笑的更加燦爛了“寄廂主,我和你開玩笑呢,我與淩音妹妹一樣,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見外呢?”
少年也笑了起來“久聞寄廂主協助三宮主掌管冷豔宮三十六廂、七十二坊之事務,事無巨細,無不麵麵俱到,明察秋毫,今夜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呀。”
寄道姑心頭暗自一震,連忙欠身行禮“江湖傳言,不可信矣,三十六廂、七十二坊之事務皆是由宮主親手處理,並無寄道姑協助之功。”
少年以紙扇輕拍著掌心,笑而不語。
少女回身看了少男一眼,無聲的換了一個眼色,轉而笑道“寄廂主,二更將近了,還請你通報一下淩音妹妹我們已經到了。”
寄道姑正在思索白衣少年剛才那麼說的緣由,聽了少女的話,隻得應道“是,二位稍後――”
少女看著寄道姑離去,忽然變了個人似的跑回來挽住少年的手,親昵著問道“歡顏,你剛才怎麼那麼說寄廂主呀?”
少年笑道“沒什麼,我隻是聽說要想登上明月廂的這幾座高樓,事先必須要得到三宮主的應允才行,而寄廂主剛才直接就領著我們上了樓。”
少女道“歡顏是覺得寄廂主有越權之嫌?”
少年搖了搖頭,笑道“這倒是沒有,我隻是想提醒一下寄廂主,畢竟三宮主手中的勢力已隻剩下三十六廂和七十二坊了。”
少女道“是呀,淩音妹妹本來是完全可以與她的兩位姐姐平起平坐的,但現在…現在…現在淩音妹妹手中的勢力,甚至都還比不上她兩位姐姐手下的九尾劍姬和夢裡伊人。”
“如今的三宮主在冷豔宮中絕對是一個另類,不但與曆代三宮主截然不同,也與其他宮主截然不同…”
少年看向遠處的夜色,緩步向樓邊走去“以前的三宮主,雖然也是最為年幼的一個,但好勝心、攬權心卻比其他兩位宮主都要強,正因如此,以前的三宮主才能以最小的年紀,掌握與其他兩位宮主旗鼓相當的勢力,而當今的三宮主不但不與其他兩位宮主爭權,還把自己最基本的權力都讓了出去。翻開冷豔宮數百年的曆史,這還是第一次,應該也會是最後一次,卻不知道這到底是冷豔宮的幸運,還是冷豔宮的不幸――”
少女跟著走上去,笑道“當然是冷豔宮的幸運了,若是淩音妹妹也像以前的三宮主與兩位姐姐爭權,那現在的冷豔宮隻怕早已是四分五裂的局麵。”
少年笑道“從目前的形勢來看確實是冷豔宮的幸運,但從長遠的角度來看可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少女黛眉一皺“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