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說出口,現場的氣氛頓時冷了。
隻有知府還是笑嗬嗬的模樣。
“這當地的稅收問題確實之前放寬了些,若是巡撫覺得有這個必要,我們這兒還可以再多收些。”
這年月,納稅從來不是全國統一,而是根據各地方的不同而有所變化。
知府為了自己的仕途,當然可以毫不猶豫地點頭同意。
而一旁的縣令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尷尬,但也不好駁了上級的意思。
柳大人端坐其中,倒顯得有些如坐針氈。
若是不納,這國內國庫空虛的問題確實是無法解決,關鍵還是得從地方上想辦法,可若是納稅加重,很難說當地百姓會不會因此心存不滿。
想勸些什麼,可他如今僅僅是個六品,連說話都得小心謹慎著,更彆提是反駁這樣的話了。
眼瞧四周再沒人開口,巡撫不聲不響,將目光挪到了楚鶴遷身上。
“楚公子當年可是進宮做過太子的陪讀,放著好好的功名不要,跑到這個地方教書,想來能在書本中學到更多,你的意思呢?”
一句話,眾人齊刷刷地將目光落到楚鶴遷一人身上。
楚鶴遷向來不擅長在這種場合下偽裝。
曾經也是個心直口快的,向來不願意與朝堂中的這些人為伍。
如今讓他表態,分明是想看他的笑話。
隻見楚鶴遷舉起杯來,眼睛裡分明還沁著一絲寒氣。
誰知話還沒說完,角落裡便傳來一孩子的聲音。
“爹。”
這樣的宴席雖然準許主家的孩童在旁桌吃飯,可向來是沒人敢來打擾的。
柳謙修這一嗓子,可是給柳大人嚇了一跳。
頓時眉頭一緊,朝他身上瞪了一眼。
“吃完了就趕緊回去溫書,明天不是還要去學堂嗎?”
柳謙修點頭,卻還是走上前來。
“爹,我的墨不多了。”
本以為孩子特地上前應該是有什麼大事,沒想到隻是日常的瑣碎。
柳大人一心想著讓自家孩子遠離這種地方,語氣也沉了許多。
“前些日子不是才剛剛購置?”
“您前腳是給了,可後腳弟弟就要走了。”
柳謙修眨著眼睛,“我手中沒有,隻能找您來要。”
柳大人氣的不行,正要給錢卻忽然想起了什麼,眼神中閃過一絲驚駭,同時又感覺一陣寒氣。
若是將這孩子手中的筆墨當成是銀兩,將自己這給錢的當做是朝廷的賑災款,豈不正是對應了眼前的局勢?
百姓手中才剛剛有了銀子,當地朝廷就想儘一切辦法的征收上去。
百姓們手裡沒錢,自然是會鬨出災來,甚至還有可能捅到皇上那。
這一年又一年的難民無家可歸,隻能前去京城,不正是應了此事?
再看向自家孩子,柳大人說不出是興奮還是恐懼。
能在當前局勢中看清這一層已知不易,可眼下這些大人還在,若是他們也看透了其中的關係……
柳大人不敢去想,趕緊從懷裡掏出了十兩銀子。
“趕緊去買,不許再來!”
柳謙修答應。
他也不過是想在這關鍵時刻給自家爹爹提個醒,這話已說到這兒了,剩下的事情該如何全看父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