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學禮並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猴子麵具後發出一陣經變聲器處理過的尖銳笑聲，就像刀子劃過玻璃那樣刺耳。他很沒骨氣地哀求說“我給你錢，你要多少？隻要放了我，多少都可以。”
猴子麵具打開外賣盒，從裡麵拿出一隻裹著番茄醬的雞腿遞到他嘴邊，問他“你有多少錢？”
陳學禮看著遞到麵前的雞腿，紅色的番茄醬就像那天晚上蔓延到眼簾的血，充滿著一股絕望的鐵鏽味，他想，他以後再也不吃雞腿了，一定不。“五十萬。”他說。
猴子麵具笑了笑，把雞腿丟進外賣盒裡，對他說“這樣，我問你三個問題，如果你的回答讓我滿意了，我就放了你，如果不滿意。”他舉起一旁的磚頭，對著雞腿拍了下去。番茄醬混合著蜂蜜芥末醬濺得到處都是，就像……
腦漿！
陳學禮脊背一涼，強作鎮靜地說“我怎麼知道你滿不滿意，如果我怎麼回答你都不滿意，那我豈不是……”
猴子麵具後麵發出尖銳的笑聲，他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陳學禮，說“如果你不喜歡這個玩法，也可以換一個。”說著，他一腳將陳學禮連同他身下的椅子踹翻。
陳學禮四腳朝天地仰躺著，右小腿不住地抽搐。他麵無表情地看著猴子麵具，終於意識到他根本沒有任何拒絕和談判的權利，這個瘋子會弄死他的，一定。
陳學禮絕望地說“你問。”
猴子麵具走到他身邊，蹲下來看著他問“第一個問題，你是怎麼認識蘇琳的？是你讓蘇琳拿磚頭去找徐寅的麼？”
陳學禮有些慌，問他“你是徐寅？”
猴子麵具沒回答，低頭看表“你有三分鐘時間。”
“我說。”陳學禮不敢掙紮，就這麼仰麵躺著說，“是，是我告訴蘇琳的。我以前去過她那兒幾回，有一次喝酒喝醉了，新聞正報道你……不，是徐寅，我就順嘴說了一句。”
猴子麵具問他“你說了什麼？”
陳學禮艱難咽了口吐沫說“我說，我說他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其實打小就不是東西，跟傻子混在一起，還，還差點殺了人。”
猴子麵具拍了拍手站起來“那他真的殺人了麼？”
陳學禮感覺臉頰上一陣發癢，是汗水順著額頭滾下來，他狐疑地看著猴子麵具，一時間又不太確定他是不是徐寅了。他說“這算是第二個問題麼？”完了眨也不眨地看著猴子麵具，試圖從他露在外麵的眼睛看出些什麼，但是沒有。
猴子麵具說算是吧！陳學禮卻一點沒有放鬆，他說“徐寅沒有殺人。”
“那是李春嬌？”猴子麵具緊接著問，陳學禮下意識說了句“不是。”然後仿佛意識到什麼一樣，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猴子麵具沒說滿意，也沒說不滿意，緊接著問出了第三個問題“李春嬌襲擊隋夜那天晚上，你在哪兒？”
陳學禮覺得自己的身體在聽見這句話時，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扭過頭說“我在家。”
猴子麵具搖了搖頭，表示這個回答他並不滿意。陳學禮一下子急了，聲音拔高了兩個度說“我就是在家。”
猴子麵具操起磚頭按在陳學禮臉上，紅白番茄醬和芥末醬很快糊滿他的臉，他大氣不敢出，強忍著胃裡翻湧的惡心說“我說，我說，那天我去看越劇了，中途看見隋夜離開，就偷偷跟上去，想趁機報複她，結果剛走進巷子不一會兒，還沒找到機會下手，就被傻子春嬌看見了，她從地上撿起磚頭追上來，我，我就跑了。”說到這兒，陳學禮抬起眼皮小心翼翼看著猴子麵具，希望他能滿意自己的答案。
猴子麵具既沒有說滿意，也沒有說不滿意，空蕩的集裝箱裡回蕩著陳學禮粗重的喘息聲和急促的心跳聲。幾分鐘後，當集裝箱大門打開，月光傾瀉進來，陳學禮突然感覺眼眶熱熱的，仿佛有什麼流了出來，而那個一點點消失在集裝箱外的背影，陳學禮覺得，他大概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了。
……
陶安半個小時內第八次看鐘，距離跟徐寅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兩天前，他們匆匆忙忙搬離蓮花區的住處，在河東萬達附近租了一個不到50平的老舊居民樓的頂樓。房子南北通透，臥室窗戶正對著萬達廣場，以及附近的幾個商業辦公樓。
從小區出去，走二十分鐘能到翠樓金店。他一開始以為徐寅把租住地點定在這裡，是因為要查翠樓金店，但兩天過去了，除了第一天從翠樓今天經過一次之後，徐寅大部分時間都在房間裡看那幾本不知道從哪裡搞到的日記。
陶安曾偷偷趁徐寅去洗澡的時候翻看了幾頁，日記的內容大部分都是高中生的無病呻吟，隻有其中一本的後半部分很奇怪，一開始日記的主人還能勉強用符合邏輯的語言記錄，到後麵就乾脆放棄文字，用畫畫的方式記錄一些事。
陶安也喜歡刷短視頻，看到過不少狗屁倒灶的心理學家通過畫作分析作畫人的精神狀態，所以他看來看去，隻覺得畫這些畫的人腦子可能有問題，或者遭受了什麼重大變故，因為畫麵中充斥著大量的曖昧暗示和暴力因素。
想到這裡，陶安心中越發不安起來，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從這裡正好可以俯瞰樓下小區正門和翠樓金店門口立著的紅色拱門。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穿梭在擁擠的街道上，陶安不斷地猜測著，也許哪一個就是那個冒充者。
他應該是個年輕男人，至少不應該是個中老年人，當時給他打電話時，他應該沒用變聲器。也許他有一輛車，不然誰會在大街上打那種電話呢？或者當時他正在等紅綠燈，畢竟自己很清晰的聽到金店門口的促銷宣傳語，如果隻是開車路過，那一定不會那麼清晰，而且他當時應該在右車道，隻有右車道靠近金店，所以他是在開往白塔去方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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