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忽然明白了。
他被那些士卒殺死了,喪失了所有的法術,已經變成了這個層級的一部分,再也無法離開。
他已經沉淪在了這座地獄之中。
而柏舟,被另外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著,朝著更深的層級而去。
抱歉,我救不了你。
留在她腦海中的最後一幕,是那個弟子被一名士卒拖了回去,一刀砍死。
她閉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首先聞到了的是一股刺鼻的臭味。
那股味道直衝腦門,差點讓她吐出來。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馬路邊,而路上熙熙攘攘的全都是行人。
不,那不能稱之為馬路。
那隻是一條“本沒有路,人多了就有了路”的一條路。
這是一片平原,所以路很寬敞,但這片平原上,隻有一些零星的雜草,都已經枯黃了,說是赤地千裡也不為過。
而那些匆匆前行的人,個個都骨瘦如柴、衣不蔽體。
他們都拖家帶口,有的還有一輛板車,板車上放著一些家當,說是家當,其實就是滿滿一車的垃圾。
現代人視作垃圾的東西,在古代的流民眼中,就是寶物。
是他們手中唯一屬於自己的東西。
沒錯,就是流民!
而且是一群餓得雙眼冒金光的流民。
柏舟看過一部電影,講四十年代初的一場大饑荒,但那隻是電影,電影裡的都是演員,他們扮演餓了許久的饑民,卻一個個麵色紅潤、身體壯碩,觀眾們根本就無法共情他們的慘。
當初柏舟看這部電影的時候,也沒有什麼感覺。
直到今天,她見到了真正的古代流民。
這些人肯定也都是古人,柏舟看到有的還維持著最後的體麵,身上穿著一件不是破布的衣服。
當然,說不定這件衣服也是從那個死去之人的身上剝下來的。
這些饑民麵色蠟黃,以前柏舟不能理解什麼叫“麵有菜色”,現在她理解了。
他們的身體隻是一具骷髏外麵包著一層皺巴巴的皮膚,骨頭突兀地撐起了那層皮,臉頰凹陷下去,眼窩很深,眼睛很大,大到幾乎從眼眶裡凸了出來。
他們就像一群幽魂,不停地往前走,走著走著就會有人倒下,再也起不來。
柏舟覺得胸口仿佛壓著一塊巨石,喘不過氣來。
第八層,竟然不是在那座小鎮裡了,但是這片平原,她似乎也有點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