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下午。
趕路兩日後,洪範等人的隊伍終於跨越沙漠,重新看到了城牆的輪廓。
臨近城池,路上漸有行人。
洪範遠遠望去,便見城門處熙攘如常。
大華沒有名為中秋的節日,是故今日與八月的剩餘日子本無不同。
但渾身帶著血腥味的騎兵隊伍改變了這一切。
在城內人聽來,城門外的喧鬨近乎突然地被掐滅。
門洞內,等待城防司抽檢的百姓們好奇地朝前張望,結果被麵色嚴肅的守城兵丁趕到一側。
然後,他們見到十八位人馬疲敝的騎士一字入城,身上的甲兵還帶著新乾血跡。
沉默如同在水中暈開的墨汁,飛速籠罩了剛剛還生氣勃勃的城門。
這是金海三家的精銳,城內老少都認得。
但已許久無人見到過他們如此狼狽。
隊伍上了安寧大街,自洪明起各自下馬。
正在這時,洪範卻突然心生感應。
靈台上,向來穩定的龍魂樹枝葉動搖,全部轉往同一個方向。
循著這道靈機,洪範微微抬頭,隱約在街邊的三樓窗後,見到兩個人影。
【有人在窺伺。】
他念頭一動,正欲再探,卻見人影一閃,旋即失了感應。
從頭到尾,隊伍中除他之外,連洪明都未有察覺。
很快,隊伍行至下個路口。
十八人分作三股簡單拱手後,各自解散返還。
回府後存了馬匹,洪明先給有傷在身的弟兄安排了郎中,然後帶上洪烈一塊去向族中彙報。
及至洪範回到小院,呆坐院中的劉嬸自是歡喜不儘,立刻取了荷包去置辦飯菜。
一夜過去。
洪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用飯後也不出院子,隻是在房中靜坐。
他是在等待事情的餘波。
兩世為人,洪範向來是謀定後動的性格。
星君身份牽扯頗廣,暴露後必然有僅憑檔案見聞無法算儘的影響。
而洪範便是想透過他人的反應,來重新評估自己的位置與價值。
很快,第一重反饋到了。
下午三點多時候,劉嬸捧著個盒子小步快跑回了院子,第一件事就是關了院門。
“求管家硬塞給我的,說這是上回公子借錢的利息。”
她在石桌上將盒子打開,裡頭卻是整整齊齊的二十個五兩銀錠。
“我問說怎麼利息有這麼高,他卻怪我多嘴……”
劉嬸輕聲說道,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對自家公子的任務經曆和所受具體傷勢,她是一概不知。
“求德求德,倒是敢舍敢得。”
洪範拿起一塊銀子捏了捏,露了三分笑意。
“當了這麼多年家宰,難怪這人屹立不倒。”
出乎他預料,洪府大幾百口人裡反應最快的竟是個家奴。
收了銀兩,洪範回房提筆又給聞中觀寫了封信,言明自己受傷不便出門,再說了沙世界的事情。
如此,金海器作監便不會有不必要的擔心。
八月十六在平靜中過去。
到了次日,沙漠裡的事情終於徹底發酵。
不止各大家族,便是街頭巷口也都熱鬨著兩件事。
第一件是洪李遲三家的馬隊在海上飛手上損失慘重,一次丟了十五位貫通境。
對於整個金海城這都是一次震撼,連帶負責此次行動的“火須明王”洪明也名聲大損。
第二件是驚沙星君的命星“沙世界”留在了金海,選擇的繼承人是一位洪家年輕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