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六日,晌午。
節氣小寒。
西京地處西北,至此耗儘大地餘熱,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朝日府的雪積了很厚,房簷下是參差的冰棱。
側廂燒著炭爐。
窗留了縫,以防火氣(一氧化碳)。
桃紅柳綠在劉嬸的指揮下,整理著要帶回金海的年貨。
偌大的四進宅子,隻有演武場上有人在受凍。
詹元子難得的在練劍。
洪範則一趟趟打著炎流功築基拳。
每一拳擊出,便有熱氣騰起。
小半個時辰後,待他罷手,夯土地上的積雪已然被蒸發殆儘。
“許久沒見你打這般基礎的拳法。”
詹元子練習著刺劍,猜道。
“想必是修為有了進益?”
“瞞不過你。”
洪範淺笑道。
“對上王景龍之前,我便打通了第五脈‘帶脈’,到今日,第六脈‘衝脈’也衝開兩成。”
“說起來這幾日天氣冷得出奇,瑤河上都有了冰流,但我隻覺得通體自然暖融,連炎流勁都用不著了。”
他抹去額上細汗。
“這便是衝脈的特彆之處了。”
詹元子回道。
“衝脈總領十二經氣血,被尊為血海;我打通此脈後,再不覺得西京有冷天。”
他分享著經驗,卻在隊友眉宇間瞧出些沉悶。
“修為進步,怎麼還苦悶起來了?”
詹元子關心道。
“沒什麼,隻是覺得修行速度不如從前快。”
洪範輕歎一聲。
“去年三月我入貫通境,到今年三月底,有渾然三脈修為。”
“現在又過了快九個月,隻打通兩道奇脈……”
他語帶憂慮。
詹元子微張著嘴,好半晌後才接上話。
“我的洪大少,你可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
“我打通衝脈是在四年前。”
“如今四年過去,督脈不過通了三分之一,就這還讓我鬆了口氣,至少前路沒有斷儘。”
“你這還不到九個月,過了陰維脈與陽維脈,衝脈也通了兩成,還有啥不滿意?”
他說著雙手叉腰,氣得劍都練不下去了。
這話洪範卻不認。
“我事多的時候一日修行三個時辰,事少的時候更是從早到晚。”
“你三天練一回劍,七天練一次功,唯有畫畫每日不歇……”
“咱倆的進度如何能比?”
他反駁道。
詹元子聞言,麵色反倒沉靜下來。
“我愛畫畫是真的,但練武原本也不懶惰。”
“武者練武,總是少時最精進。”
“從內視境到貫通境,進境順遂,每日勤練都能有收獲,我那時也動力十足。”
“但到了後來,三日五日,乃至一個月的時光扔下去,卻聽不到回音的時候,就不同了。”
“所以我不是懶了,我是疲了……”
說到最後,他無奈一笑。
這一笑,便突然顯出幾分滄桑。
洪範瞧著隊友,禁不住發愣。
詹元子文質彬彬,外貌亦不顯老。
相處久了,都讓人忘掉他是個三十七歲還未成家的孤寡中年。
“你說得對,是我心急了。”
洪範深深吐了口氣。
兩世為人,他都是那種萬事綢繆在先的習氣。
對於修行速度的減緩,如何會沒有預期?
事實上,對星君來說,緹騎已經是合法合情下,最有機會擊殺高級彆武者的職業。
想要更快,隻能往四方邊疆對壘異族。
但高收益也意味著高風險。
戰場刀劍無眼。
沒有人能保證自己永遠是活下來的那一個。
演武場恢複沉默。
詹元子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