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報喪_荒沙主宰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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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報喪(1 / 2)

次日,正月十七。

陽光慣常地照進窗戶。

洪範連著第二個晚上沒睡。

黎明時分,他點上僅剩的三支檀香,與武如意開始整理偏院裡的遺物。

詹元子留下的東西很多,占滿了兩間空屋,九成九都是畫。

斷劍“靈樞”是其中最重要的,被提刑按察司作為證物暫時保存。

洪範二人便隻是搬畫。

小心展開、草草瀏覽,再卷起裝箱。

一共四百二十一幅。

洪範私自隻留下了一幅。

畫作於去年中秋。

五尺寬的大幅,主題是中秋節的月與人。

其中月下湖、湖邊亭、亭中人都畫得齊全,差的隻是一輪滿月。

滿月隔月,中秋月也隻隔年。

人隔的卻是永遠。

武紅綾在八點多到,帶來了豆漿包子、楠木棺材,還有三輛馬車。

拉車的都是黑馬。

沒有鞭炮開路,車隊在靜默中出發。

運棺材的在前,運畫的在後。

洪範與武如意步行在側。

兩刻鐘後,隊伍出了西京城東的朝陽門。

又過了一個時辰,路過第一處人煙。

冬春之交的暮色沉沉地壓在低矮的村落上。

恍然間,洪範覺得自己正穿行在深沉的海底,崇高的天幕正是難以觸及的海麵。

他回頭又看了一眼詹元子的棺材,感到溺水般的窒息。

年後的東風迎麵吹來。

洪範打了個寒顫。

兩世為人,這是他吹過最冷的風。

隊伍中午也未停,午飯以乾糧胡亂對付。

自出發五個時辰後,馬已走得極累,隻是洪範慷慨加錢,車主才忍著心疼趕路。

車隊在這時候入了詹縣。

具體的地址武紅綾也不曉得。

但好在縣城不大,以“在西京做緹騎的詹家大郎”問詢,眾人很輕易找到了地方。

詹宅不小,家中有人,敞著院門。

接待的是詹元子的弟弟詹慧子。

他三十左右年紀,留著八字須,隻知道兄長去西京做了緹騎,卻不認得什麼金海洪範。

驟然聽聞噩耗,詹慧子先是驚訝,然後垂目默然半晌。

消化片刻後,他沒有立刻往後通報,而是喝止了下人過分及時的哭聲,先隨洪範幾人一同搬運東西。

詹宅前院寬敞,兩側樹著梅,其花粉白,其香淡淡。

來回幾趟後,宅子外頭圍的人多了起來。

他們的指點閒話終於吵到了後頭。

兩位年近花甲、滿頭華發的老人出來。

不問可知是詹元子的父母。

其父拄著拐杖,行走頗不便,麵容肅然,一身黑色緞麵棉衣。

他眉心處的皺紋很深,像是暴雨在硬地上經年衝出的一道道溝壑。

反倒是其母的腳步矯健。

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大兒子死了。

詹父到了前院,看了眼院子裡的外人,叫住中年管家。

“誰的東西?”

他問道,中氣十足。

“是大爺送回來的畫。”

管家愣了下,低下頭回道。

詹母聞言,嘴角微咧。

畫既送回來,人自然也是要回來住了。

她強掩住高興的神色,悄悄瞥了眼老伴。

詹父卻是惱怒、嫌棄的樣子。

“一些廢紙,賣不了幾兩銀子,運回來乾嘛?”

他朗聲說道,帶有一種得勝的快活感。

“人就在西京,好幾年沒個音訊。”

“要送東西回來,不先遣人通報?西京是西京,詹縣是詹縣,誰知道他是哪個?”

這時候,詹慧子恰好捧著個木匣子從外頭進來。

詹父見到小兒子,便停了嘲諷,隻是昂著頭。

短短時間,他臉上的皺紋仿佛淺了不少。

洪範與武紅綾也在院中。

此番就是來報喪的。

然而他們對視一眼,都沒能開口,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語言能力。

“你們二位是?”

發問的是詹元子的母親。

“我們是詹兄在緹騎的隊友,這位是本隊的司業。”

洪範強撐起笑容,回道。

“喔,那可真是貴客啊!”

詹母在衣擺上擦了擦手。

她心頭已被彆的情緒占據,沒能立刻看出幾人麵色的勉強。

但詹父察覺到了些許不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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