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和二十九年,六月初一。
涼州,西京。
陽光斜照,通過磚石的縫隙構築出明暗。
城牆蕩漾在護城河的波紋裡
在城門卒的嗬斥下,進城的百姓把牛車拉到一邊,讓對麵的四位帛服騎士先出門洞。
當先撒歡般過了吊橋的是紅旗。
就在昨日,涼州緹騎第二小隊接到新任務,要往涼州南境,接應幾位淮陽國過來的要人。
出城,轉南。
筆直的官道上,馬兒們縱情奔馳。
約莫過了二三十裡,洪範遠遠見到煙塵飛揚,有車馬過來。
前頭是身著輕甲、頭戴飛羽的騎士,後頭跟著多架華麗馬車,中間還豎著幾杆帶有姓氏的大纛。
洪範凝聚目力,看到了板車上堆疊的野獸屍首,以及被鎖在鐵籠裡的虎豹熊羆。
顯然是西京的世家子們出獵歸來。
兩邊相向接近,剛到了聲聞距離,便有毫不客氣的嗬斥聲順風過來。
“兀那來人,安敢見駕不避?”
追著聲音,有幾位家將欲策馬驅趕,卻被後頭的主家趕緊喝止。
洪範四騎馬速不減。
反而是世家獵隊不顧少爺小姐們的抱怨,亂糟糟地讓到路邊。
待四位身著大紅雲紋帛服的緹騎馳掣而過時,一群人倒像是夾道歡迎、行注目禮一般。
“我們這樣,沈家那位姑奶奶知道了會不會生我們氣?”
一位二十出頭的青年遲疑道。
他是西京梁家出身,最近剛當了蔣文柏的妹夫。
“氣啥?”
回話的是林永昌。
“沈鐵心自個都被這小閻王濺了一身血,不還是偃旗息鼓?”
“我們能怎麼樣?”
他攤了攤手。
這時候,已經打馬過去的洪範似乎遠遠聽到熟悉人聲,回頭來看。
吃他一瞧,林永昌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立刻閉嘴。
沒想到洪範卻遙遙對他點了點頭。
四位緹騎很快遠得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車隊開始費力重整。
幾位世家少年湊過來說話。
“永昌大哥,赤沙認得你?”
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年問道。
“認得,怎麼不認得?”
林永昌看到對方眼裡眨巴的仰慕,正要回話。
這時候,他心中突然閃過白泰平的身影,以及他“惜敗敖知機”的話語。
鄙視,理解,成為……
“去年為了王敏才的事,我與‘洪兄’鬨了些誤會,在明月樓交過手。”
林永昌把肚裡的話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方才說出來。
“後來也算是惺惺相惜吧。”
他雙手叉腰,歎息一聲。
然後沉溺於周圍一群少年的驚歎中。
······
數日後,清晨。
涼州南疆,淮陽國邊境。
第二小隊在山口處駐馬。
洪範凝聚沙翼,一步騰飛。
千山萬壑旋即置於眼底。
五月份,一支淮陽國義軍聯絡到了掌武院涼州州部。
其主帥希望將自家親屬往北送出國境,得到了掌武院的應允。
但這事之後出了岔子。
或許是陰差陽錯,或許是涼州這邊的掌武院力士失期,最後北上的隊伍被追兵重新逼入山地。
如此,簡思源不得不派緹騎過來。
洪範巡航兩刻鐘,第一次降落。
吸引他的是立在山脊上的一塊界碑。
通體由岩石削成,北麵書大華涼州,南麵書淮陽國界,已被風化得老舊。
借著翻山之風,洪範二次起飛,繼續往南。
二十裡外,他居高臨下找到了一處戰鬥場地。
半個時辰後,四人彙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