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史紫綬也是語出公心。”
蕭楚出言緩和。
“摧毀母巢固然艱難,但僅僅鎖定其位置就有很大戰略意義。蟲潮之中,帥蟲是調度核心,母巢則是資源運轉核心,蟲群至少一半的單位都是圍繞母巢分布……”
她解釋幾句,給了汪升榮一個眼神,示意他繼續。
正在這時,有個聲音突兀打斷。
“摧毀母巢固然不易,擊殺母蟲卻未必。”
周文楊腰板離了椅背。
好說歹說還有人出來唱反調,他心頭極不舒服,正要開噴卻發現說這話的是洪範。
於是這腰板隻好輕輕靠回。
在座數十人,或因嫉妒、或因命星天然之感應,最討厭洪範的恐怕是戴忘塵。
但哪怕他心中再不願,也無法不想起三月初七那晚的豪言與之後橫貫天野的熾星。
堂下靜了須臾。
蕭楚提了神。
汪升榮住了嘴。
古意新、蔚元白前傾身子明顯在等下文。
常識成為常識必是因為有無數次的證明,但洪範輕飄飄一句話,卻逼得所有人謹慎對待。
史元緯是混了多年的老油條,立刻意識到了這種特殊的氛圍,並了然自己這位“老同事”在場中有著特殊的地位。
一如當初他在西京的掌武院。
“你有元磁不敵之神速,要脫身當是不難。”
蕭楚緩了片刻,說道。
史元緯聞言一愣,不知道長公主殿下怎麼能若無其事的說出這種鬼話。
而更不對勁的是其他人竟也麵色如常。
【這難道是什麼暗語?】
史元緯心頭納悶。
此時氣氛嚴肅,他方才失言一次,不敢多問。
“但以母巢的地形與兵力,哪怕是洪少俠也很難作為。”
蕭楚語氣保守。
“殿下謬矣。”
洪範摩挲著下巴。
“母巢我未親見,但聽方才汪司馬所說,無非是幽暗複雜的地道。對一般武者來說,這地形自然千難萬難,但我不同……”
他露出笑容。
“吾乃沙世界星主。”
“蟲群短時間挖出的地宮結構不可能太宏偉,以蟄雷與寒雲的體型要麼進不了地道,要麼進了也隻能爬。”
洪範判斷道。
“可還有蕭堂皇。”
古意新接過話。
“他是能進,但敵方三位元磁戰力唯獨他不是蟲類。到了無光的地下,身處縱橫交錯的地道,蕭堂皇要怎麼確定我的位置?”
洪範越說越是自信。
“蟲類不會說話,無法與他交換情報;而且哪怕他行動再迅速也要按地道行動,我有權柄在身卻可以隨意開路!”
這番話說得所有人無言以對。
有希望斬首母蟲當然是大喜事,但喜事來得太容易難免讓人不敢置信。
······
當日,兩個時辰後。
爾白城西南一百二十裡。
黃昏世界,千百點黑鴉橫連如幕,掠過天邊。
一座禿山頂端,巨石被夕陽籠著,像燒熱的黑鐵般暗紅。
洪範隱伏在石下縫隙,俯瞰數裡外絡繹不絕的蟲流。
時間緩緩流失。
直到落日像一張巨口吸走了曠野最後一點光熱,而後天地墜於暗淵。
洪範爬起身來,用冰涼的沙甲掩蓋自己一切生命體征,而後朝母巢接近。
蟲類越發密集,六百米是極限。
於是他深吸口氣,開沙遁地。
先天高手在沒有劇烈肉體活動時一口氣能憋一刻鐘,而洪範在地下的移動速度為三米每秒,相當於普通人快步走。
因此他甚至不需要考慮氧氣問題。
沙世界感知放開,呈半徑四十米的球形。
三分鐘後,洪範接近地宮邊緣。
與預想相符,環形通道直徑兩米左右,左右壁與頂麵有二三十公分土層被某種方式固化板結,避免坍塌。
一般來說,沙世界沒有直接感知生物體的能力,但洪範清楚知道周遭每一段地道中的蟲族位置——根據刀足刺入土地的深度,他甚至能“掂量”出蟲子的體型。
數十秒,百餘米。
地下無光無聲,但命星一應感知所得的數據已在洪範腦海中構建為一座立體地圖——其間不止有蟲群挖掘的地道、水係、岩石,甚至還有他自己的經行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