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四月初七。
清晨。
濕漉的霧氣貼敷著城市。
洪範做完早課,從城北的蔚家小院出門前往城南。
大半個月的生活,他已熟識腳下的路與路邊的景。
勝雄街有全城最大的集市,如今安設著二十個官辦發放點,以戰前市價的一半出售炊餅,每一個都排著長隊。
集市西南,軍務所臨時開了窗口;軍士家屬可憑身份平價購買熏好的蟲肉——兩次大戰收獲了數以萬計的蟲屍,但相比於城內聚集的五十萬人,這些肉並不夠分。
爾白城是勝州西最大的城市,原本人口就多,如今更是過量,但一路上無論人流多麼密集,所有人都把言語動靜放輕,甚至聽不到孩童哭啼。
洪範一邊行走,一邊體會這種奇異的靜謐——它仿佛是恐懼,害怕驚擾了什麼,但也像是堅決,橫豎已沒有什麼可說。
辰時過一刻(早上七點十五),他登上城樓,先聽取了軍情簡報,然後以沙土岩化的方式加固城牆。
隔著兩個城段,戴忘塵正活化條石修補炮座。
普通土行武者——包括蕭楚在內——都無法控製夯土、磚石之類經過粘合、燒製處理的固體,全城之中能做這件事的隻有兩位星君。
相比之下,念生神的活化權能不拘於材質,沙、石、磚、銅、鐵俱是無礙,而沙世界專精一道,在範圍、量級上勝出。
兩個時辰後,民婦們挑著筐子上城送飯。
洪範心流中斷,再看城外時才發覺水位相比早上又低了一半,露出巨蟲們泡了兩日崢嶸甲殼。
風中浮著淡淡惡臭,混著水土腥味。
幽湖的破損堤岸已被兩位樹神親衛搬運岩石修複。
兩日來,大部分積水走往東南地勢更低處,同時工蟲們也在地下挖掘疏通,引水往更深處。
但不論如何,蟲群至少五日內無法組織起攻勢
一整個白日在每分每秒的忙碌中過去。
洪範在黃昏時分下城,腦子昏沉。
固化城牆是機械性的工作,不足以帶來多少腦力負擔,真正消耗精力的是他一直思考的東西。
這兩日洪範的念頭散亂奔走,先是由猛火油櫃想到了火焰噴射器,再往生化武器方麵走,最後甚至畫了幾張特種獵豬矛的草圖——這種長矛矛頭中空,內置觸發式的高壓氣瓶,可從矛頭瞬間鼓出大量空氣,使數百斤的大型野豬瞬間失能,想來對真蟲也有奇效。
當然,更直白的答案永遠是熱武器。
激發藥、無煙火藥、連發步槍、重炮……
所有這些對現在的爾白城來說都渺遠難及,洪範唯一能指望上的熱武器隻有自己。
用過晚飯,他往城守府報備,趁著夜色出城。
是夜,爾白城東北數百裡外的無人山坳間,有雷鳴之聲迭起。
從“炮”到“火神炮”,洪範已經走完了九成的路。
塑沙流為基座,以自身為骨架,左右六根槍管,激發鏈路各自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