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山路蜿蜒曲折,如蛇一般盤繞在夜色中。
吉普車的尾燈隻是昏暗閃了一下,便徹底隱入了濃重的黑暗,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成站在原地,目光始終追隨著那抹紅光,心中卻如滴了緊迫的鐘擺。
他沉吟片刻,轉頭看向周國強“周長官,這事兒不簡單。陳老板被人劫走,沒準正是他買家的手筆。”
“這礦出的金子,總得有銷路。咱們不能隻是守株待兔,得主動出擊,不如——扮個買家,釣他們上鉤。”
周國強揉了揉滿是塵土的臉,似乎有些猶豫“偽裝成買家?這可不是鬨著玩兒的,真把陳老板那條毒蛇勾出來,萬一露了馬腳——”
“周長官,”李成打斷他,語氣裡透著一分執拗,“陳老板這人蛇鼠兩端,沒可能單乾,這礦區背後一定有門路。”
“要是能揪出他的買家,咱就能連根拔起,斷了他的後路。”
周國強盯著李成,眼神像在稱量他話裡的分量,又像在琢磨眼前這個年輕人到底有幾分把握。
他的嘴唇抿得像塊鹹魚乾,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行吧,就按你的法子。這事兒危險,你小子可得多長幾個心眼。”
“謝周長官!”李成壓低嗓音,大半是真誠,小半是一種兵痞式的油滑。
他拍拍身上的泥土,轉身就打算離開。
“李成啊。”
周國強見他剛邁出一腳,又趕緊補了一句,“你小子是真勇,但彆一條道跑到黑,注意自己的安全。”
“還有,你這鬼機靈勁讓老子想起我當年的排長……”
“知道了,你也是好同誌!”
李成一愣,但很快回手一揮,連頭都沒回,腳下步伐更快了。
……
回到家,李成抓起倚在牆角的二八大杠,心裡直罵這年月交通條件的“龜速發展”。
他剛跨上車座,就聽鄰居二嬸模糊不清地喊了一句“李成,哪去啊?這半夜三更的!”
李成裝作沒聽到,左腳猛地一蹬,飛快地竄了出去。
二八大杠在他腿下簡直像條幽深秘境裡的鋼鐵青蛇,蜿蜒爬過山道、繞過村莊,駛向不知儘頭何處的夜路。
車身嘎吱作響,鐵鏈偶爾繃得發緊,但他渾然不覺,心裡光記得前世的訓練有多變態一身濕透還被要求徒手攀懸崖,咋辦?憋著!
一杯水三天分著喝,咋忍?硬扛!一想這些,這區區二八大杠算個啥?
一路上,夜風夾帶著草木的酸澀氣息鑽入鼻腔,李成卻像記地圖似的,左一樹歪脖鬆,右一道崩塌的泥坡,每遇一次特征,他都在腦海裡繪製著路線圖。
吉普車留下的車轍淡淡可見,就像急著逃命的爪痕般胡亂連著,卻始終沒能瞞過他的眼睛。
將近半小時的追趕,終於在鄰縣某條燈火如豆的巷子口,李成瞧見了吉普車停靠不動。
車身斑駁的油漆像剝落的蛇皮,這是他跟丟那輛車的“尾跡”。
他眼珠子一轉,沒敢靠太近,而是把車子往暗角裡一丟,又順手抹了幾把泥巴上臉,小心翼翼地尾隨進去。
巷子儘頭,是一個掩在破舊木門後的秘密交易市場。
當年的“黑市”,像灰鼠窩,披著光怪陸離的燈泡殘影,時不時射出令人不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