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波知道，糙米不是關鍵，關鍵是少一張嘴。他也因此對原生家庭沒多大感情，小鎮上也沒交過什麼朋友。
老木匠是個體麵人，混亂世道有門手藝謀生，算是特彆有用的事，征兵也征不到他。盧波也跟著吃到飯，活了下來。
他從家書上得知，大哥在軍營立戰功，做了高級士兵。每過幾個月會給家裡寄一些錢，靠這些錢養活父母，還有剩下的三個幼年弟弟。
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母親在書信裡寫的就全剩下錢的事，問他能不能學學家裡的老大，有點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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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去木匠那裡一年，什麼也沒學過。
這是規矩，就像出家先挑水似的，做學徒的第一年，師傅是不教手藝的，更不可能給他發錢。
盧波像個仆人一樣，每日晚睡早起，晚睡是要給師傅做飯洗腳。早上則是要去鎮上打一碗熱騰騰的素丸子湯，丸子每次都是三個，盧波熱情，有時早點販子會拍拍盧波的頭，再贈他一角油餅，讓他不要告訴師傅。
那也是他一年裡為數不多最開心的時候。
按理說，他沒在選拔範圍，改變命運的那天，他隻是去打丸子湯，路過。
因為個子矮，盧波謊報了年齡參加評選，結果一發入魂，來到莊園後，又在麒林的幫助下一發入魂，成了魔法師。
他也曾在訓練路上與人攀談，接送他們訓練的軍官說，莊園的正式成員是有錢拿的，雖然不多，但如果他們真的可以練成魔法，那估計要高上不少。
盧波心有戚戚，有點不願真的寄錢回家裡，他不想證明什麼。
雖然離開鎮子前，沃格也曾表示以後會給他家裡留下一筆錢，還有安置費用，希望他填出地址和姓名。
可盧波知道，那錢多半是得拿自己的命去交換。於是他端起那隻鋁製飯盒，仰起頭一口將丸子湯喝了。隨後毅然決然答道，他就是個流浪的野孩子，沒家。
思慮隨著黎明前的昏暗緩慢降臨，仿佛讓夜更深了。
他起得實在太早了，冬天的日出來得太遲，孩子們都還沒睡醒，訓練時間也還早，於是盧波又打開床下的抽屜，從裡麵翻出自己的東西，就是一把雕刻刀，還有塊不知哪裡撿來的木頭。
這個時間裡他睡不著，也睡不安穩。
從師的老木匠其實手藝不錯，除了打桌子還會一點點雕刻，這把刀就是那時候淘汰下來不要的——它的刀柄彎折了一小節——老木匠有點點強迫症，似乎做這門的手藝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完美主義。
盧波偷偷把它藏下來，打磨乾淨，閒暇時就學著記憶力偷看師傅的模樣，認認真真在木頭上琢磨著。
他想做點紀念品送給麒林和芝田真，還有玲婭。在莊園裡，兩個男生是盧波最喜歡的朋友。
倒不是和其他人關係不好，但誰叫他們三人拜了把子呢？
——這事兒還是他提議的。
木屑被點點剝落，日頭外的夜色也被剝落，大門被敲響，一個士兵端著一袋麵包走進屋裡，嘴裡叼著香煙。
他衝盧波一揚腦袋，香煙頭也隨著亮紅一下，算是致意。
盧波趕快放下手裡東西站起身，道句“您辛苦了。”然後把它們統統塞回抽屜裡。
士兵還在收拾，盧波進門去悄悄搖醒玲婭和芝田真——這天菲力德還沒加入他們的隊伍。
三人趁著蒙蒙亮的天色走出門去，門外已經有導力車在等待，他們要先上車，再去接麒林起床。
副駕駛位，那個叫莉莉的女醫生已經端坐其中，容貌好看，神色如往常。盧波不太喜歡她。
但還是打招呼道“莉莉姐，您辛苦了。”
玲婭和芝田真跟著點頭，隨後走上車去，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醫生轉過頭，把三人的早餐送過來。
盧波打開布包，也是麵包，可他們的麵包要比其他孩子的更“華麗”些，除了麵包還有一壺熱粥，放在一個有膽的金屬壺裡。
看似人人平等，實際卻等級森明，莊園一向如此。
能夠吃到什麼樣的早餐，完全取決於他們所扮演的角色和能力。
醫生回身看向分食熱粥的三人，說道“吃完了我們再出發，不要弄灑了。”
停頓半晌，又道“其實也不用非要跑到車上來吃，人分三六九等，這天經地義。”
盧波抬起頭，有點詫異醫生會對他們說這話，印象裡她的話很少。
——上車吃飯的事兒也是他提議的。
他不太想這事兒讓兄弟姐妹們中間產生什麼間隙。他和麒林一樣，都是心思細膩的孩子。
麒林會因為受排擠就決口不提貴族生活的事，也從不提自己的早餐是吃什麼。盧波心下也好奇。
但兩人又是截然相反的，盧波有點老好人，麒林則多少帶著點“自私”，或者“公平心”之類的東西。
盧波分辨不出。
隨著車子的轟鳴聲，麒林小小的身影也在陽光裡清澈起來。
盧波望著他的樣子——自從在莊園裡第一次見過他，他就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自從前些天安威和他吵鬨過那次之後，他的心事似乎更重了一些，離近了，還能看到他的黑眼圈。
盧波有些擔心。可麒林神色如常的上了車。
日出的光輝下，一行人就這樣乘車向訓練靶場再次駛去。盧波在心裡想著，他無法幫麒林做些什麼。隻是等到那木頭雕刻做好了，就分給麒林，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彆那麼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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