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會說,外交就是用最文明的修辭表達最粗鄙的內涵,這種言論雖稍顯憤世嫉俗,但也並非全無道理。自從歐洲進入文明社會之後,像希特勒那樣——粗暴地將議定書反複拍在捷克總統哈查博士麵前,甚至將這位可憐的國家元首逼到昏厥——這種情況簡直是聞所未聞。”
“除希特勒這樣的混賬行為不被國際社會認可外,自我孤立也是外交界絕對的禁忌。蘇俄政權剛剛建立時,他們的外交委員托洛茨基就曾發表過一番貽笑大方的言論,他聲稱蘇俄的外交部門隻有一項任務,那就是對帝國主義發布革命宣言,然後關門大吉……”
托洛茨基的言語被雷蒙·阿隆狠狠鄙視,因為如果不是這位自負的“紅軍之父”違背布爾什維克中央的集體決議,擅自中斷了同德意誌第二帝國的談判,蘇俄其實有很大機會避免簽下《布列斯特利托夫斯克和約》,以一個還算體麵的待遇與德國達成和議。
托洛茨基這麼一搞,不僅讓列寧被扣上了“俄奸”的帽子,還讓蘇俄丟掉了大量的領土和人口。他的行為在職業外交官和國際政治學學者眼裡,簡直就是蠢出天際的代名詞。
“如果說斯大林這個獨裁者搞的‘大清洗’真的對蘇聯那麼一絲一毫好處的話,那隻能是處理掉托洛茨基這個家夥帶來的。”
阿隆教授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現實主義者,他對“解放全人類”的理念和“不斷革命”的理論完全不感興趣,因而完全以看傻子的眼光看待以托洛茨基為代表的激進布爾什維克……
“布爾什維克的外交方針在契切林時代發生了轉變,回到了所謂傳統外交的時代。”
後麵的事情德內爾也知道,或者說,他甚至也算半個親曆者。
至少他就在熱那亞親眼目睹過那位奉列寧之命,“多講實事,少談主義”的蘇俄新外交人民委員契切林的身影。
德內爾作為一個郵遞員,能夠參與如此之多的外交會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沾了薇爾莉特的光,因為那時的法國總理兼外長依然是最欣賞,或者說最希望借助薇爾莉特的身世打壓陸軍、溝通德國的外交家阿裡斯蒂德·白裡安。
“你似乎想起了什麼?”
“一對一”授課的阿隆發現了德內爾已經走神,後者隻好微微點頭以示歉意“接下來就到了蘇俄政府遭受圍攻,然後與同樣受排斥的魏瑪德國單獨簽訂了《拉巴洛條約》,對嗎?”
“跟你這樣關注時事的人講課就是痛快。”阿隆拍了下手,“總之,雖然如今已經不是那個用錯外交禮儀可能引發一場大戰的時代,但被國際社會公認的傳統外交規範仍有很大價值。”
“課程意義”的內容結束了,德內爾開始了預計將持續一周的外交禮儀教育——與其說是教育,還不如說是共同學習,因為阿隆自己也不是什麼正經外交官,他一樣對《帝國外交手冊》上的技巧禮儀掌握生疏。
反正是共同學習,多一人少一人都無所謂,所以他便拉上了“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的養子一同學習。對此羅貝爾是很不能理解的,他可從來沒有成為一名外交官的規劃,但是德內爾卻勸說道
“萬一你哪天負傷殘廢了,總不能下半輩子做個廢人吧?”
多麼良心的忠告啊!於是羅貝爾隻好苦澀地加入了外交禮儀學習隊伍。
從6月18日開始,三人就悶在療養院裡學習,德內爾的身體好轉得很快。阿隆教授隻道是“精神食糧營養豐富”,但羅貝爾卻明白真正的原因。養父之所以精神振奮了不少,主要還是因為有事可做,不必整天胡思亂想。
若非如此,他隻會一刻不停地掛念留在國內的諸位——特彆是薇爾莉特阿姨。
羅貝爾有時會期待地猜想或許戰爭結束後自己會多一個繼母呢?
不知不覺間,三天就這麼過去了,6月22日的清晨,父子倆還像往常一樣早早起身,等待阿隆教授來療養院,誰知這一等就等到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大新聞。
“……辣脆德國及其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匈牙利、意大利仆從國約101novel.com0個師,今晨已跨過邊界,發動了對蘇聯的侵略,蘇莫斯科廣播電台向世界通告,偉大的衛國戰爭已經打響……”
“真的變成世界大戰了……”羅貝爾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憂。
“隻差一個美國。”德內爾補充道。
而阿隆教授則從專業的角度出發做了推測“美國一定會參戰的,無論遵循傑斐遜傳統、威爾遜傳還是漢密爾頓傳統,辣脆德國都是美國永遠的敵人。”
“隻考慮傳統,不考慮現實意義利益的嗎?”
羅貝爾剛剛表達疑惑,就被阿隆教授和養父先後投以鄙視的目光“漢密爾頓傳統就是現實主義傳統。”
“阿隆教授知道也就罷了,為什麼你也知道這些?!”
“我早告訴過你戴澤南上校政治學造詣頗高。”阿隆拍著羅貝爾的肩膀說道,“你以為我在跟你客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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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兩個年輕人的打趣,德內爾的精神也放鬆下來。不管是出於國家宿命、權力結構、經濟基礎抑或是希特勒的偏執瘋狂,德軍兩線作戰的局麵都已經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