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菊堂。
透過半掩著的門縫望去,裡麵一片漆黑。
靈旖猶豫了片刻,還是輕輕地推開了大門,緩緩而入。
濃濃的藥味兒撲鼻而來,她下意識的捂住了鼻子,環視四周,希望可以尋找到一絲光亮。
忽然,頭頂上方傳來了一個乾淨溫柔的聲音“公主深夜來訪,還隻身一人,就不怕九冠知道了以後會多想嗎?”
靈旖仰起頭,清冷的月光下一個白色身影半臥於屋頂,那一雙如星似辰的眸子在朦朧的輪廓中顯得格外水亮。
“一個連馬都不會騎的文弱書生卻能躍上屋頂,就不怕熙兒知道了以後會多想嗎?”
伴隨著一聲輕笑,那白影飄然而下,落至靈旖麵前,道“可是有急事?”
靈旖道“落翼遙,你可知玄英冰曇?”
落翼遙瞳孔一震“發生了何事?”
“花期提前,被人奪之,負責看守冰曇的是琰瞳的兄長,此刻正在九冠的房中。”
落翼遙唯恐自己聽錯了,重複道“花期提前?被奪?琰瞳的兄長?現在在王府?”
靈旖點點頭“沒錯。”
落翼遙一臉愕然,半晌竟未說出一句話來。
靈旖愁眉不展,道“我特意等到夜深人靜之時來找你,就是想問一句,你可還知道些彆的什麼?熙兒究竟與那無念珠有何關聯?我們要怎麼做才能避免那神物現世?”
默默地抬起頭,凝視著天邊那一輪皎潔的明月,落翼遙的眼睛中充滿了悲傷。
“這些事是我的一位摯友偷偷的告訴我的,不過……他現在已經不在了,我入凡塵,本是想躲避那些紛紛擾擾,不曾想,還是未能躲過。二十多年前,那無念珠曾一現於南丹,我探查過,在那日那時出生的人,能安然活到現在的,隻剩下了一個。”
靈旖道“什麼意思?安然活到現在?你是說,無念珠出現之時出生的人都……”
落翼遙道“非瘋即亡。”
腦中一片空白,靈旖屏息道“那剩下的那一個是?”
落翼遙轉過頭,閉眼道“滕璿熠。”
腳下一軟,靈旖向後踉蹌了兩步,搖著頭喃喃自語道“這怎麼可能?為什麼?怎麼會是這樣?為什麼……為什麼你到現在才告訴我?”
落翼遙道“我也一直在想這是為什麼?靈旖,就算我早告訴你這件事,又能怎樣?這其中緣由我們一無所知,仿佛一切……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樣!紫熙從丹穴山醒來,而滕璿熠,恰好路過那裡……紫熙與無念珠有淵源,而滕璿熠,就是那所謂的有緣凡胎!”
猶如被蒼雷貫體,轟的靈旖全身麻痛,大腦一片空白,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落翼遙,懷疑自己是產生了幻覺才會聽到這個石破天驚的消息。
仿佛數道寒光刺入心臟,落翼遙不敢直視靈旖的眼睛,他滿心愧疚地低下了頭,道
“初見紫熙,我並不知曉她的真實身份,偶遇滕璿熠我也未曾多想,後來各種機緣巧合,我和紫熙跟隨他來到了這裡,我才知道他就是南丹國的四皇子,我承認,當時我也有私心,想要跟在他身邊查探無念珠的情況,可當我看到紫熙的那片彩羽,我才知道,她可能就是……鳳族的二公主!無奈,為時已晚,他們兩個早已互生情愫,想要讓紫熙離開這是非之地,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院中一片寥寂,不知何時,連月亮也被這無邊無際的黑夜吞噬。
冷靜片刻,靈旖問道“你口中的那位摯友,可是天界之人?”
落翼遙歎道“是。”
冷笑了兩聲,靈旖重重地點了下頭,指了指落翼遙,狠狠道“真有你們的!”
淩亂的思緒張牙舞爪地在靈旖的腦海中肆虐,她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出了菊堂,腳步很沉穩,穩得好似每一步都挪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絆倒一樣。
黑暗中,府裡各處懸掛著的大紅燈籠仿佛也變得有些詭異,一種莫名的恐懼席卷而來,靈旖第一次體會到,這凡間的寒冷竟是如此的刮肌刺骨。
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拱橋上,望著那湖麵裡的斑斑紅影,她默默地抬起雙臂,環抱住了自己,此刻,她很想飛奔去碧幽閣,不顧一切的將紫熙帶回清微天,可是她害怕,害怕那個傻丫頭拒絕,為了一個可能一直在隱瞞欺騙自己的人,拒絕……
她也很想立即去找九冠,將積壓在心裡的一切全都告訴他,可是,要怎麼說呢?告訴他自己已經做好了為熙兒落去絕翰,再死一次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