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月光如水，百豐莊的庭院籠罩在朦朧的薄霧之中，樹影婆娑，風穿過枯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無數秘語在夜色中輕聲低吟。露站在長廊儘頭，身影纖細，背對著王麗娜，微風拂過她的長發，像是散落的墨線輕輕飄動。
“王麗娜，”她的聲音輕柔而低緩，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你的容身之地就在這裡，沒有容身之地的人……是我。”
王麗娜一怔，抬頭看著露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和不解。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隻是聽著。
“而唐隱先生最終落腳的歸宿，”露繼續說道，語氣中夾雜著一絲淡淡的苦澀，“應該在外麵某個地方吧。”
她轉過身來，月光照亮了她的臉龐，那是一張冷靜而又美麗的麵容，但眼角的微微顫動卻泄露了她內心的掙紮與痛苦。她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庭院裡，仿佛透過霧氣看向更遙遠的地方。
“生於百豐莊的我們，不能奢求與他共度未來。這裡的泥沼，終究是屬於我們的，而他……”她頓了頓，輕輕歎息，“他應當屬於更自由的天地。”
王麗娜皺起眉頭，語氣有些急促“……騙人的吧，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的語調裡帶著不甘和一絲憤怒，“哪裡有那麼複雜，如果互相喜歡就交往呀！既然喜歡他，那就下定決心去做你該做的事呀！”
露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揚，卻是一個苦澀的笑容。那笑容裡沒有嘲諷，隻有深深的疲憊與無奈。
“已經做不到了。”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融入夜風之中。
這時，一道低沉的男聲從兩人身後傳來“露說得沒錯。”
唐隱默默在心中感謝露。她的話，確實是此刻最適合的答案，也是最妥帖的選擇。
“唐隱先生……”露轉過頭，低聲喚了一句。
唐隱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卻帶著幾分探究“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家的家主——關於黃泉忌之宴和百豐莊的秘密。”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的迷霧，聲音低沉“不過，我不會開門。”
“好吧，我先回去了。”王麗娜站在一旁，看了兩人一眼，語氣裡帶著幾分不滿，“唐隱，霧散後，你可要跟我好好說清楚啊！”
她說完，轉身離開，腳步聲漸漸隱沒在長廊深處。
夜色更深了，露低下頭，語氣中多了一絲歉意“你中毒後，發生在食堂裡的事……我對你做出的行為，我需要向你道歉。”
她垂下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一片陰影，“那時候……讓你看笑話了。”
唐隱眼中閃過一絲微光，嘴角卻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如果不是當時的情況，我應該會很歡迎吧。”
露猛地抬起頭，臉頰微微一紅，“請彆說了。”
唐隱沒有停止，目光直視她“那我認真問你，那是你的演技嗎？”
露的身體微微一僵。
“或者說，那是為了完成家的使命戴上的麵具……是這樣嗎？”
露緊咬嘴唇，半晌後才低聲說道“……你已經發現了嗎？”
“負責掌管晚上發生的一切秘事的家族，”唐隱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探究，“這不僅僅是守夜和葬儀，對吧？”
露的眼神微微一滯，像是被戳中了某種隱秘的痛點，但很快，她低下頭，掩蓋住情緒。“也包括夜晚的其他不可言說的事，”她輕聲開口，語調平淡得如同在陳述事實，卻讓人感到壓抑。
唐隱的目光掃過她微微垂下的側臉，腦海中浮現出蛛網捕獵的場景——蜘蛛先注入消化液，再吸食獵物的殘軀，這種冷酷而高效的手法與家秘術的傳聞似乎有著某種共鳴。
“蜘蛛經常被用來比喻毒婦或妖豔的女性，”唐隱沉吟片刻，目光投向她，“而且，還有絡新婦……那些基於同名妖怪創作的豔俗小說，你也聽說過吧？”
露抬起頭，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苦笑，“唐隱先生，您是在委婉地確認什麼嗎？”
她的聲音裡帶著某種自嘲，像是早已習慣了類似的暗示和猜測。
唐隱微微頷首，語氣溫和卻不失嚴肅“家的女人，從出生起就注定要背負家族的傳承。你……是不是也是如此？”
露沉默片刻，最終開口“家的女人生下孩子，這孩子就會成為新的家主繼承人，學習家的教誨與秘術，遵守各種不合理的規則，最後成為真正的家主。”她的聲音不大，卻如針刺入唐隱的耳中。
她抬眼看著唐隱，眼神複雜，像是想要看透他的心，卻又害怕從中看到厭惡。
“……唐隱先生，你真的很溫柔呢，”她忽然輕聲說道，嘴角的笑意帶著一絲苦澀，“你並沒有說我是肮臟的女人。”
唐隱微微一怔，沒有答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可是，你的這份溫柔卻讓我痛苦，”露繼續說道，聲音略微顫抖，“為什麼不厭惡我，這樣我才好徹底對你死心。”
她的目光閃爍，像是壓抑著深埋心底的情感，“我現在終於理解王麗娜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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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隱低下頭，沉思片刻後開口“可以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
“……請說。”露的目光低垂，語氣裡夾雜著一絲疲憊。
“作為長者，”唐隱頓了一下，平靜地問道，“你真的和黃泉忌之宴的秘密沒有任何關係嗎？”露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平淡“嗯，我也不知道那些長者家族到底在想什麼。對他們來說，寢屋的侍女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