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可坦尼爾甚至沒有心思去顧及——他被抓著一齊自由落體,朝著底下幾十米高的茂密叢林。即使是魔魂,挨這麼一下恐怕也得沒掉半條命了。
“——抓穩了。”
而此時的乞丐已然沒了先前那副邋遢模樣。他沒有被布衣遮蓋的地方露出的精壯肌肉握緊溝壑縱橫的木拐,在兩人快落地時將其朝身旁的大樹猛地一刺,這一下竟硬生生地穿了過去,將樹從上到下一開兩半,而速度減慢下來的兩人也由此安然落地。粗喘著氣的坦尼爾還沒有從劫後餘生的情緒中恢複過來,乞丐便已大步朝前探了探老樹的年輪,而後一步作兩步地趕了回來
“方向已經定好了。年輕人,你還能走吧?”
“呼……不,等等……”勉強站起來的坦尼爾往前踉蹌了幾步,“你到底是誰,要帶我去哪裡——那些人為什麼要殺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為什麼那些人想要殺了我!?”他喘著氣就像頭蓄勢待發的公牛。
“冷靜一下,這麼多問題我可沒辦法立刻回答你。”乞丐放鬆地笑了笑,而這一笑讓坦尼爾緊繃的神經多少緩和了一點。“先告訴我吧,魔魂——應該怎麼稱呼?”
他怎麼知道——坦尼爾內心一咯噔,他的劍在之前推推擠擠的時候就弄丟了,他現在應該沒有任何能讓人聯想到他是魔魂的東西才對——
“……因為那些人想要殺我。是這樣嗎?”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釋。但是,依舊有很多的地方說不通,而這也讓坦尼爾心亂如麻。對方還在等他的回答。
“……坦尼爾。魔魂?妖兔。”
“幸會,老夫陳立天,叫我立天就好。”陳立天說著,拍了拍坦尼爾的肩膀。
“好了,朝著你本來的目的地出發吧,從這個方向一直走,就能到達05區——”
“請等一下!陳先生……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目的地?不……好像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會遇襲一樣。”
“你是隸屬於魂之聖堂的魔魂,我在禦用魔魂名簿上見過你的名字。然後更重要的是,你在禦用魔魂中屬於無派彆的邊緣人士。我猜,你這趟突然的行程是因為收到了一份緊急招募信吧?”
“……確實如此。”
“那麼,你應該知道,在魂之聖堂內部,自從這一任的大神官上台,魔魂便分裂為了擁護派和革命派兩邊勢力。”
“有所耳聞。但是這不關我的事,我——我隻是想抱個金飯碗而已,那些什麼權力鬥爭都和我沒有關係。”
“本來的話,隻是兩邊互相看不順眼倒也不會有太大影響——可是現在魂之聖堂自己把規則打破了。魔魂之間禁止相互爭鬥,這條最重要的規則被大神官自己砸得粉碎。他們已經忘了我們共同的敵人是惡鬼,肆無忌憚地朝反對他們的魔魂出手——已經有好些個我認識的魔魂慘遭毒手了。而現在,他們甚至還把手伸向了中間勢力,就唯恐這些魔魂成為我們這邊的力量——你剛才所遇到的,就是夜襲部隊,聖堂直屬的特彆行動部隊,專門用於解決魔魂之間的問題,最開始隻是為了解決墮落魔魂的事宜,而現在他們以此為借口,已經把這股力量用作他們的私兵了。”
“……所以為什麼要殺我?我明明都不是你們那邊的。”
“或許是因為……他們覺得你們會成為他們的敵人——”
“開什麼玩笑!”坦尼爾一聲怒喝打斷了對麵,“我對你們這些勾心鬥角的家夥沒有興趣。感謝你救了我一命,但是恕我不能跟你走了!”坦尼爾說著,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開。
“這樣的局麵繼續僵持下去,會有更多無辜的人死去的。”
“……我的工作隻是獵殺惡鬼,兼職什麼的我可不乾,更彆說還可能會無端端丟掉性命。”
氣還在心頭上,他繼續往前走。
“……如果你想通了,就去05區吧,大陸邊境的聖都,距離魂之聖堂實際所在最近的城市之一——我們在那裡等你。我不能離開太久,還有誌同道合的同誌等著我。那有緣再會——”
“再也不見了。”
坦尼爾拋下這樣一句話,頭也不回地鑽進了往05區反方向的茂密樹林。
……
“你聽說了嗎?最近好像又有凶殺案發生了,被害者就死在自己的家裡……那個地方離這裡好像就隻隔三條街呢。”
“啊呀,駭死我了……話說,都沒見到今天的早報有刊登這件事呢?那些隻為博人眼球的媒體居然會放過這樣的新聞嗎?”
“恐怕,是信息封鎖吧——畢竟死了人可不是什麼光鮮事。”
“哎呀,又不是他們乾的,何必做賊心虛——”
“不,恐怕是真的咧,聽說死的是某個魔魂名門的貴公子——”
“啊,算上最近這幾個月,是第六個了吧?”
“莫非是惡鬼?哦,那些家夥居然敢來聖都附近撒野……我之前就是因為聽說這裡惡鬼少才搬來這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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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呀,如果是惡鬼的話,我們家老爺應該也會收到信息的吧?”
“哦哦,所以說是那個啦,那個。”
“什麼什麼?不要賣關子——”
“誒誒,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噓!你們小聲一點,這個點小姐應該在午休了!”
“誒……說實話,小姐成天在房間裡不出來,連老爺都不知道小姐什麼時候醒著,就連送到門口的飯菜都隻是偶爾見到吃了幾口。”
“是啊,偷偷和你們說,小姐最近的胃口好像越來越不好了……老爺也擔心,在想要不要幫小姐找個醫生之類的,或者找個家庭教師也好啊——至少有人陪小姐說說話了。”
“誒,小姐也是個可憐人,年紀輕輕的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說起來,最近這樣的孩子好像也在變多啊!你看隔壁王姨大兒子他就是——”
你一人我一語,談話仍在聖都某座豪華的宅邸裡繼續。這座繁華的西式複古城市,此刻正沉溺在薄霧的夢裡,無人得知其中又有什麼危險正在暗流湧動。
……
“嗚,啊……好熱,好渴……”
日正當空,森林悶熱得就像桑拿房,行走於其中的坦尼爾已經被折磨得快要暈過去。高溫讓他急劇失水,而潮濕的環境又讓他身體的散熱變得尤為緩慢,有那麼幾次他覺得自己要眼前一黑昏倒過去了。喝,真是的坦尼爾,這就是之前不好好完成魔魂鍛煉的惡果啊。
不行……再這樣下去真的要死的,而回33區的路不知道還有多遠。雖然不甘心……但還是先回去05區吧。最麻煩的還是劍被人偷走了,這下子遇到什麼危險搞不好他還真得交代在這裡。
“真是的……為什麼我要遭這樣的罪啊……”
他往前幾步,跌跌撞撞仿佛聽到有腳步聲在靠近,然後眼前蒙地一黑,像是有什麼臭味熏人的東西蒙住了自己的頭,隱約還聽見幾聲交流接耳……還是說他把蟲鳴和人聲搞混了?無從得知,他還來不及呻吟就昏了過去。
……
黑與白的界限。
諾暝天自血海落下,肅穆的深紅映照出他的半邊麵龐,隨著他穿過無的螺旋。
他死了。
白的邊界在觸手可及的前方,他卻僵硬地無法伸出手。
籠子,桂花。杯子,碎片,圍牆……數不清的意象清晰又模糊,像被黑洞牽引過去螺旋著,而他的腳下,便是那片未知的深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