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來吧。”
兩人起身的時候,真卿特意瞄了皇帝一眼。他見過皇帝,眼前從龍輦中出來的確實就是皇帝本人。
他眼角一顫,斜著眼珠望向站在皇帝身邊的裴屸。此前他曾建議裴屸勸皇帝行假人之計,以免遭遇不測。但如今看來,不是裴屸沒傳達到位,就是皇帝拒絕了這個提議。
裴屸朝他搖了搖頭,眼神中帶著歉意。看來確實是皇帝沒有采納他們的意見了。
真卿終究是失算了。所謂帝皇的名聲,真是一種古怪的東西。皇帝一向高傲,如今讓他為了一個可能的危險而退避,實在是他一廂情願了。
真卿在心底輕輕歎息。
“想必這位就是傳聞中的天官之首,喻真卿了。”皇帝眯著眼睛看向真卿。
真卿低下頭,拱手說道“小子不才,不過一算命先生,不敢妄稱天官排比。”
“朕可是時常聽子敬提起你啊。”皇帝不知不覺走到真卿身前,伸手扶住真卿拱起的雙手。
“喻郎年紀輕輕就得到九道至人鬼從先生的力薦,南潯子更說你是‘不換須髯敢換天’的奇才。”
真卿心頭一緊,立馬跪下,“南老酒後亂言,真卿忠君聖上,不曾有絲毫妄亂之心。”
皇帝笑了,“喻郎言重了,朕隻是敬仰你的才名罷了。能同時得到二位前輩的稱道,是好事,但若是自己不知分重,是壞事。”
皇帝輕拍了拍真卿的肩膀。
真卿明白了。一定是裴屸在建議皇帝的時候把他給供出來了,所以皇帝才會如此提點他,或者說是警告他。
到底是皇帝,讓他完全聽自己的話是不可能的,反而會招致對方的猜忌。
“喻郎啊。”皇帝這時慢慢彎下腰,湊到真卿耳邊低聲說“讓你去到沐王府身邊,是朕所授意的。朕可以不顧南潯子的評語,你也要懂得感恩。”
“真卿知道了。”真卿的頭埋得更低了。
皇帝的舉動,沐子敬看在眼裡。不過他以為是因為當日去麵見皇帝時,把在皇帝麵前說的話透露了是真卿所教,引起了皇帝對真卿的猜忌。
皇帝不信任天官之術,甚至可以說是厭惡。故而麵對真卿的時候,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他開始後悔把真卿帶過來了。
“好了,子敬,你去把黑鐵軍部署一下。天神此番為郡主換心,蝕心魔必定不會束手就擒,你要時刻警惕周邊可能出現的情況,這次勢必要將蝕心魔截殺於此。”皇帝轉過身,頭也不回地下令。
“是。”沐子敬接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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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依舊以為蝕心魔就在沐雪非的身上,所以無論是禁軍還是黑鐵軍都是為了換心的護法而來。如果讓他知道那位可怕的蝕心魔就遊走在落英山附近,而非神族的法陣之內,估計皇帝就不敢這麼大膽地出現在這裡了。
通天台上,包括天火在內,三百神眾全都一動不動地盤腿圍坐著。他們閉目靜憩,身上沒有發出絲毫的神力波動。
而在通天台的中央,沐雪非漂浮躺在一麵無形的空氣璧上。一道金光從天空降下,落到她的身上,將她照得光彩奪目。
“奇怪,神族怎麼還未開始?”南橫也部署完軍陣後,眯著眼睛眺望著高處通天台上散發出的光芒。從他們到來伊始,這道光就沒變過,周圍也感受不到神力。直覺告訴他,神族還沒有開始換心作法。可,他們是在等什麼呢?
這時沐子敬和真卿正巧回到陣中,同時在真卿身後還跟著一名來自禁軍的副將,公輸況。
公輸況是一個身形有些駝背的中年人,他的眼睛是罕見的狐狸眼,留著一對八字胡,看起來精乾又莫名地帶著一絲奸狡之態。
原本沐子敬還想問真卿為何把他帶回來,不過考慮到這位是丞相的人後,他就沒說什麼。但留著這樣一個狼子作自己的貼身護衛,未免是太危險了些。
公輸況則是不動聲色,他能當上禁軍副將,靠的不僅僅是公輸家族的影響力,還有他的這份沉穩。
這一路跟過來,他一直都是謙卑地低著頭,伴隨真卿左右,看著不像個副將,更像個習慣了的奴才。
真卿雖然表麵上作為黑鐵軍的統帥,但大部分的排兵布陣還是南橫也去做。他隻提了一個要求,就是給自己在靠近通天台的位置搭建一個高約數丈的望台。
南橫也雖然是一肚子氣,但也隻能照做。
黑鐵軍的士兵大都精通法術,在短時間內架起一座望台並不困難。望台的位置靠近通天台,但高度要比通天台低上不少,大小僅能擺下一張細小的書案,案上放著幾麵黑色的旗子。
不過站在上麵已經足夠對大軍周圍的情況一目了然了。
望台搭好後,真卿就帶著公輸況爬了上去。這次,他索性連沐子敬都沒有讓他上去。
落英山的山勢從北至南逐漸緩和,而此刻他們正處於南部,周圍地貌多數平坦,若是有人侵犯,卻是無險可守。因此,為了方便觀察與作戰,這兩日禁軍就已經把周圍的樹木伐成了平地。
一眼望去,足夠望見山下平整的草原與遠處的群山。一條河道從遠處的群山而來,彎彎曲曲地從落英山邊上穿過,如同一條細細的小溪。
“知道為什麼裴屸將軍讓你跟著我麼?”真卿眯著眼睛眺望遠方,雙手在身後抄著。
“軍令如山,在下無須知令。”公輸況抱拳說。
“無須知令……如果他的命令是想讓你去死呢?你是想知道,還是不想知道?”真卿斜過眼睛。
公輸況虎軀一震。他沒想到真卿竟會如此直接。
見到公輸況的反應,真卿冷笑一聲,“你還未做好死的準備,也就是說丞相還未告訴你,這麼做是會死的。”
“在下不明白先生的意思。”公輸況強迫自己冷靜。
“弑君者,無論成功與否,在亂局之中,絕無生還可能。丞相沒有告訴你這個吧?”
“哼……”公輸況冷笑,當聽到弑君二字,他已然明確真卿的意圖了。“先生太著急了吧,這麼快就把弑君這麼大的罪名安在在下身上,實在擔待不起。”
“說的也是。”真卿撲了撲身上的灰塵,然後就著望台盤腿坐了下來。“既然這樣,那我們索性就坐下來,看看這場弑君是怎麼做的,這樣將軍就沒有疑問了。”
真卿說完後還一臉微笑地看著他,令公輸況感到一陣脊背發涼。
他發現對方似乎並非毫無準備,甚至有可能真的知道了什麼。他盯著真卿的眼睛,總感覺對方的眼裡藏著看不清的深湖。
公輸右給的毒已經投到了行軍開挖的水井中,那些喝了水的禁軍將士估計已經中毒了,隻等待指令一下就會發作。投毒的證據也已經被毀,按理說真卿不可能知道才對。
“公輸將軍,請坐。”真卿伸手示意對方坐下。
這個舉動仿佛擊穿了對方的心裡底線。公輸況忐忐忑忑地坐下,內心愈發不安。
天火慢慢睜開眼睛。
那隻長得人臉鷹身的怪物從遠處的雲端盤旋而來,落到通天台之上,似是帶著笑意在說“神將嗬,還沒看見那個魔族出現呢。”
“不,他來了。”天火的目光越過它的身影,臉上微微露出笑意。他緩緩從地上站起,“我感覺到他的存在。”
順著他的目光,怪物跟著眺望過去,隻見遠處地麵仿佛海麵一般起伏不定,波浪一個接著一個向前推進,但在前行了數百米後突然消失。
“是魔獸!”它反應過來。
三百神眾同時睜開眼睛,從盤腿一下筆直站起。他們每人的臉上並無驚慌,反而有些躍躍欲試。這三百神眾均是七星圖案亮了五星以上的星君,由他們共同驅動的通天大陣,可想而知將會有多恐怖。
“要開啟通天大陣了嗎?”怪物張開翅膀,撲著騰起,言語裡透出興奮。
“不,再等等。”天火依舊是一副不慌不忙的表情。
果然僅過片刻,原本視線裡的泥土突然翻開。從翻開的泥土中,無數細小的黑點兀地冒出來,不一會兒就變成密密麻麻的一片,像是有人捅了螞蟻的巢穴。
它們快速地向通天台靠近。很快,視線裡通天台的周邊也都出現了這些細小的黑色“螞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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