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今天他的運氣不錯,並未發現公輸右的蹤跡,倒是那隻夜鶯從九聖塔上下來了,遠遠地就看到他在往這邊趕。
江白冷笑一聲,從手中轉出靈弓,將其轉出一個人高,正立在身前。
隻見江白側著身子,左手抱住公輸丹,一腳頂在弓上,右手拉動弓弦,一道金光幻靈箭隨之拉起,射出!
長箭破空,頃刻間來到夜鶯身前,幾乎難以躲避。
夜鶯雙瞳瞬間放大,立馬於身前渾圓化盾,奮起格擋,但仍舊被激射而來的幻靈箭一路頂著,四處電光火石,直到將他頂落入山牆之下。
等他再爬上屋頂,江白早已不見了。
百寶應約赴往醉生夢。
命案發生後,經過短暫休整,醉生夢已經再度開張。
那名前來邀請的女姬走在前麵,百寶跟在身後,從醉生夢旁邊的一道長廊走過,長廊旁邊是放天城內的一道穿城之河,名為曲江,因其在城中蜿蜒曲折而得名。
曲江沿岸,兩道長廊將其裹挾起來,長廊掛滿了各色的街燈,將河麵照得或明或暗。
江麵上,遊船來往紛紛,其中既有簡易的烏篷,也有精致的畫舫,甚至還出現有三層樓高的樓船。
樓船不僅體型龐大,裝飾上更儘顯奢侈華麗。它靜淌在曲江中心,橘色的燈火通明,映襯著它丹紅的木質,上麵淡淡地散發著星斑般的玉色。在樓道或甲板上,或是商人旅客,或是公子女姬,紛紛駐足而立,飲酒賞景,彆是一般遊趣。
百寶不知不覺間穿過長廊,來到了一處碼頭邊上。帶路的女姬駐立在身前,從旁邊矮樹上取下一隻粉色的燈籠,按著某種規律輕輕晃動。
百寶正想著這大約是某種信號,抬眼便望見那艘樓船如龐然大物般朝他過來。
“店內諸有不便,所以顏姑娘選擇在船上迎接公子。”引路的女姬看出百寶心裡的疑惑。
“你們都叫她顏姑娘?”
“伎藝之道,向來以花名行道,顏姑娘人情伎藝二修,煙雨姬是顏姑娘的花名。”女姬回頭報以一笑。
船靠岸後,百寶在她帶領下登船。
甲板上駐立著不少的人,男男女女,原本正在飲酒縱樂,此刻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看,眼裡流露出異樣的光。
百寶心有疑問,正想開口,引路的女姬卻先開口了“公子可知,船上粉燈在曲江代表什麼?”
“不知。”百寶搖頭。
他往河麵前望去,來往的畫舫上,也都掛起了粉燈。有女姬坐在船頭撫琴,和唱著柔糜之歌,對麵圍坐著幾名眼露糜光的富家公子如癡如醉。有的索性連撫琴唱歌的都不要了,隻看到幾個人衣著暴露地圍坐著喝酒,時而吟詩,詩裡儘是胭脂之色,討好之意,難稱高雅,明顯地為了博美人歡心。
“它代表著船娘,一種在遊船上為男子遊樂的的女妓。”走在前麵的女姬微微回過臉來,勉強扯出一絲淺笑。
百寶心頭一顫,忽然明白了什麼。
“顏姑娘說公子不是東土人,想必對人間諸事不甚了解,所以讓奴家好好地解答。”
“她果然是一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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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用她這麼說,從煙雨姬令人到夜狼營請他就能看出,煙雨姬一早就知道他是魔族人。
“那公子有什麼想要問的嗎?”女姬走到樓前停下,與樓內隻隔著一道門檻。
百寶忽然覺得這像是某種選擇,要麼進去,打開某種禁忌之門,要麼退後一步,離開這裡。不知道是不是煙雨姬的意圖,還是他在胡思亂想,他稍稍收斂情緒,問“那些船娘,和醉生夢之間,有什麼聯係嗎?”
“有些是,有些不是。”女姬搖搖頭,“有些富貴少爺會邀請店裡的姑娘去作船娘,以滿足自己的欲望,久而久之,店裡的姑娘或多或少都做過船娘,但有些船娘不一定是我們的姑娘。”
“差彆很大麼?”
“其實沒有太大差彆,主要是價格的問題,不同的人為不同的欲望標價,有人覺得值,有人覺得不值。重要的是為欲望標價本身,這意味著欲望可以得到的。對於尋常的船娘而言,醉生夢的船娘是另一種欲望,代表價格也自然不同,但即便是在醉生夢之內,人與人的價格也是不同的。當然,奴家這裡說的價格,不一定是金錢,對於越高級的欲望,金錢有時候是蒼白的,所以往往會有不同的條件,這些條件,就是它的價格。”女姬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
這段名為欲望的話,令百寶一下子想到煙雨姬,和她所設置的條件。
那個賭局,就是她的價格。
“這樣的話,你們和商品又有什麼分彆?”
女姬低頭,俄而忽然欠身,鄭重地地向他行禮。
“有的人要活著,不能要求太多。”
百寶眼角一抽。這句充滿玄思的話,配合上女姬手持粉色燈籠鄭重的一拜,令他頓時有種錐心之感。
他也緊跟著趕忙拱手,回禮起來。
“公子不必多禮,方才是奴家覺得無禮了。”女姬低頭表示歉意。
“是我無禮才是。”百寶在心裡暗罵了自己一句。其實誰會願意自己成為商品,任人標價呢?他忽視了對方的感受,問出了一個想當然的問題。
他忽然有點不安,再望向四周,來來往往的畫舫從樓船周身駛過,繁雜的樂聲在他極為敏銳的聽覺下放大,愈發地心寒。
有人說,魔族人有情無愛,卻又會把魔族人描述成無情的惡棍。對百寶而言,生於魔域的他見慣了殺戮,讓他對死亡視若平常。但有些東西,不僅是對他來說,甚至可以說是對所有的魔族人來說都能引起共思的,那就是親情和尊嚴。
看著眼前卑微的人影,和那些活在畫舫內的卑微靈魂,此情此景,和他當初逃離的魔域何其相似。
都是因為欲望。
他低低地歎了口氣,忽然不太想踏進去了。
“有被拒絕的船娘麼?”他問。
女姬微微抬起頭來,琉璃一樣的雙瞳露出驚訝,然後便明白過來。
她低聲回答“被拒絕的欲望,不能稱為欲望。就像當年的月靈姬,在一次次的拒絕過後,就再也無法留在這裡。當最大的欲望消失,所帶來的,是一次毀滅。”
百寶能理解她的邏輯,煙雨姬是醉生夢最大的欲望,如果她被拒絕,其實是對她的一種否定,對於靠為欲望標價的醉生夢來說,是一場巨大的愚弄。
想通了以後,百寶知道這一趟恐怕還是不可避免了。
“那請帶路吧。”百寶淡淡地說。
女姬低頭行禮,同時應了一聲是。
百寶進了樓內以後,外麵的景色消失不見。引路的女姬帶著他一直上了三樓,才在一處房間前停下。
“顏姑娘就在這裡麵。”她微微欠身,作出恭請的手勢,同時也將燈籠遞了上來。
百寶接過燈籠,深呼吸一口氣後,推開門進去。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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