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過譽了,恰恰相反,這幾年店裡的業績卻是每況愈下,大公子上次來的那天,已經是多年未見的盛景了。”煙雨姬平靜回應。
公輸厘冷笑一聲,“你不過欠我們公輸家族五百萬金,店裡一天最少能有十萬金的賭資,對你來說,這不算什麼難事吧?”
“哦?”煙雨姬眯著眼睛,閃爍間,像是在說話。
她這時走到書案後跪坐下,順手拿起那本小琴送來的賬本,遞給公輸厘。
這一刻,她美豔的臉上緊繃著,淡淡地說“大公子可以看看這賬本,能夠積累達到十萬金賭資的天數屈指可數。更何況,醉生夢上下那麼多張嘴,還有她們的家人,都不是一筆容易的開銷。”
“我對你們的經營不感興趣。”公輸厘沒有去接賬本,他眯著眼睛直盯著跪坐著的大美人,嘴角微微揚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笑。
“你就直接跟我說,你能還上多少?畢竟,我公輸家族的公輸錢莊可不是做慈善的。”
煙雨姬皺了皺眉,心裡盤算一番後說“一半。”
“一半?”公輸厘陰惻惻地笑了起來,他突然弓下身,雙手撐著書案,眼神熾烈地盯著麵前美人。
“另一半你要怎麼還?我倒是可以給你一條路,你不是十萬一次麼,陪小爺我二十五天,另一半就不用你還了。”
白玉瓷瓶裡的白晨緊緊鼓著拳頭,狠狠地咬著牙,怒發衝冠。
這個人渣!
煙雨姬的表情卻是平靜,並沒有出現公輸厘期待的羞憤難當之色,反倒是一臉沉思。
她淡淡地說“醉生夢有醉生夢的規則,大公子應該自重。錢,我會儘快還你,但需要一些時間。”
“顏姑娘真是清高嗬……”公輸厘冷笑,“之前趕我走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會有今天?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內,我要把錢都拿到。不然,你就自己過來東閬坊陪我。”
這個混蛋,那天真應該砸斷他的狗腿!白晨越想越氣,想起自己當時在敖宅門前與公輸厘對戰,下手還是顧忌了。
“三天之內,錢一定會送到貴府。”煙雨姬麵無表情,但視線已經移到旁邊一封不起眼的信封上。
信封署名隻有一個“晨”字。
公輸厘笑而不語,不再說什麼,推開白紙扇,轉身出門而去。
公輸厘這一走,讓白晨忽地冷靜下來。他此時還躲在白玉瓷瓶裡,而煙雨姬還在外麵。
看來是得等到她離開了,才好悄悄出來離開。
就在這時,他手指觸碰到白玉瓷瓶底上的一頁紙,不對,是類似信封一樣的東西,而且,遠不隻一封。
難不成,在我之前還有那麼多人來送過信?
我還以為這是自己想出來的絕世妙計呢!
剛想到這裡,頭上便被一個信封直接砸到,順手一摘。
果然是他送來的那封,甚至都沒有拆開的痕跡。
原來這個大瓷瓶是乾這個用的……
他一陣悲愴,忍不住仰起頭來,目光卻在此時定住。
瓶口之上,一雙美目正在淡定地看著他,如窺井中蛙。
“你打算待到什麼時候?”瓶口處傳來柔和女聲。
“我這就出來。”白晨一頓尷尬,隻得乖乖從瓷瓶裡出來。
“你都聽到了?”煙雨姬背對著他,一雙美目望向窗外。
窗外烏雲遮月,隻剩下橘黃色的輪廓。
白晨剛出來,起身拍拍身上的塵氣,聽到煙雨姬的話後,立即緊張道“那筆錢你打算這麼還?”
煙雨姬眼瞼微低,目光壓著窗欞,淡淡地說“還沒想好。”
聽到這個回答,白晨心中頓時有些不妙。
“這筆錢,包在我身上了。”他一拍胸膛,作保證道。
煙雨姬輕笑一聲,柔聲道“此事與你無關,你走吧。”
“這怎麼能無關呢?”白晨想起公輸厘方才那惡心的聲音,心裡就來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總之,我一定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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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姬歎了口氣,側過臉,看到白晨一臉認真的模樣,不禁有些恍惚。
“你打算怎麼幫?”
“我……”白晨一下子噎住,那麼大一筆錢,他也拿不出來。
煙雨姬露出一絲苦笑,轉過身回到書案後,在坐墊上跪坐下。
“準確地說,我並不欠公輸家族任何東西,這筆錢是醉生夢欠公輸錢莊的。”她淡淡地說,玉指芊芊交叉放在膝間。
白晨有些懵懂。
煙雨姬的目光逐漸離散,思緒似乎飄得很遠。
“二十六年前,醉生夢遭遇過一場滅頂之災。那時我很小,對此沒有什麼印象,隻知道店被燒了,老人們都被關進了牢裡。剩下的點點記憶,是老人們後來一點一點告訴我的。”
枕在膝間的芊芊玉指,繃緊了些。
“據說是因為通敵的罪名,那時的店還叫醉亭齋,僅僅不到一個時辰,火光衝天,橫屍遍地,更多的人則是被關進地牢。而這場災難的最初緣由,僅僅是因為一個女人。不過也是因為她,那些被關進牢裡的老人們,才得以被釋放。”
“女人?那是誰?”白晨皺著眉頭問。
煙雨姬顰了顰眉,“月靈。”
白晨豁然,驚異道“那不是……”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煙雨姬開口打斷了白晨的聲音。
“雖然得以被釋放,但權勢滔天的陛下怎會承認自己的錯誤,於是他們仍然被施以流放之刑,隻有極少人最終得以幸免。當躲過一劫的老人們回到店裡,卻發現公輸家族的公輸錢莊早已控製了一切,那些未被抓進牢裡,和她們的家人一起,都成了流民,抑或是成了錢莊口中的黑戶。類似的黑戶越來越多,她們沒有身份,隻能為奴,或被賣到各處人家,與牲畜無異。”
“於是,僅剩的老人便以醉生夢之名向公輸錢莊借款,重新開店。與曾經的醉亭齋不同,醉生夢的人,幾乎都是黑戶。每一個人都是奴。老人們死後,我就成為了店長,從此,店裡再沒有有身份的人。很多人都如你般想知道,我為何不離開這裡。隻要我想,我完全可以從公輸錢莊手裡贖回自己的身份,大大方方地離開這處是非之地。但我卻無法為每一個人贖回身份,我能做的,僅僅隻是護住她們。”
“公輸家族真是可恨!”白晨眼露凶光。
他握緊拳頭思索再三,突然抬頭認真道“如果要把你們都贖了,要多少錢?”
煙雨姬瞥了他一眼,有些可笑道“隻要公輸家族一日不除,你有多少錢都沒用。他們的脈絡遍布天下,掌握著這個帝國的財脈,即便是如財狼的陛下也拿他們毫無辦法,更何況是你呢?”
誠然,以他現在的實力看,還是不夠。
“我會找到辦法的。”白晨的表情變得格外嚴肅,他的心裡已大概有所想法。
煙雨姬看了看他,沒多說什麼,隻是靜默地開始泡茶。
倒是白晨最後冷冷地撂下一句“這筆債,我會幫你還。”
便匆匆離去了。
她盯著紫砂壺中綻放的茶葉,沒來由地輕念“所謂人情之道,最完美的謊言都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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