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看到了吧,真正禍亂帝國,意圖謀逆的人並非我等!”公輸右直指圍近的黑甲士兵,仰望高堂上的皇帝敖談大聲喊道。
皇帝癱坐在龍椅上,目光死死盯著台階下的戰鬥,一言不發。
此情此景,公輸右知道時機已到。
在下一個手持圓環金刀的黑甲士兵衝進來時,他忽然單掌化爪,身影遊移如斜線迸發,隻在空中留出一道殘影,利爪已穿過金刀,徑直抓住黑甲士兵的脖子,用力一擰,將其整個腦袋都擰了下來!
“動手!”
公輸右一聲令下,公輸五老同時爆發,向著包圍圈主動出擊。
片刻之間,無論是公輸都馬的刀功,還是子布的酒壺法術,還是何澹的靈幻步法,都在瞬間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很快便將圍困自己的陣型破得七零八落!
此時此刻的他們,哪裡還有半分受傷氣儘的樣子?
裴屸大感意外,才知道這些老家夥方才是故意詐傷敗退,給了人一種行將敗亡的錯覺,如今的突然爆發才是他們真正的模樣。
眾生榜的傳言,所言非虛。
“愚蠢的小醜,縱然這些士兵都有法咒配合著法陣來庇護,但我們五個配合多年,真的以為類似的法陣就不存在麼?”公輸長忌狂笑不止。
此刻的他們,眼角同時化為黑色,一道黑線一直蔓延太陽穴附近,明顯是某種法咒發動的結果。
公輸家族眾人的突然爆發,更讓皇帝意外。裴屸沒有料到,他更加沒有料到公輸右藏得如此之深,一下子從最下風的力量迅速攀升到足以改變局勢的力量。
“陛下,我等一再忍讓,正是為了讓構陷微臣,意圖不軌的匪徒主動出擊。如今匪徒已經現身,與微臣絕無相關。所以,臣望陛下恩準,讓我等與裴屸將軍並肩為戰,掃除逆賊。”公輸右再度向皇帝開口,言辭謙卑順服,不見半點忤逆之意。
此話一出,立馬便給人一種雖被誣陷,反而不計前嫌的忠臣形象,與所謂豢養異獸的凶殘模樣截然不同。
公輸右的這一步甚為微妙,沒有選擇撕破臉皮,反而繼續忠君服軟。在經曆重大變故後,公輸右的選擇顯然超出了普通人的理解。
但皇帝明白,這其實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從鶩王出去,再到叛軍進來,每個人都知道鶩王的貓膩,外麵的禁軍是不可能再進來支援了。
是勝是負,全憑大殿上的這些人了。
按照目前的力量對比,公輸家族突然爆發的能量,對比禁軍已不能說是絕對的弱勢,何況禁軍剛被偷襲重創,所以禁軍已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同時擊敗公輸家族和叛軍。對公輸家族來說也是如此,他們到底人少,既沒把握擊敗禁軍,更沒理由直接擊敗叛軍,選擇依附在其中一方才是唯一可行的道路。而叛軍深淺難明,禁軍就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
可對皇帝來說,放棄進攻公輸,轉而與他們合作對付叛軍,是唯一的選擇麼?
“陛下,叛軍來勢洶洶,外麵的鶩王殿下可能已靠不住,臣以為當下處理叛軍更為急迫。”裴屸看著手下士兵一個個死於叛軍刀下,不禁急了起來。
裴屸啊,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蠢話呢……
皇帝在心底歎氣。
果然在裴屸剛提及鶩王在外麵,殿下那些世家代表紛紛表情耐人尋味。那些世家宗族的代表們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勢人群,他們每個人在道家三宗內都是響當當的人物,隻是此番代表身份不同,不好插手而已。如今這副局麵,令他們中的不少人想起了當今皇帝當年的奪嫡之戰,此時此刻便更加不好站隊了。
皇帝沒有做出決定。他癱坐在龍椅上,隻是平靜地看著下方的爭鬥,默數著己方士兵的生死。
“裴屸,不準離開朕身邊。”
皇帝隻對裴屸下了命令,卻沒有回應公輸右的請求,以一種近乎冷漠的態度默許了石階下戰鬥的延續。
所有的禁軍士兵,包括裴屸在內皆是愕然。他們不相信皇帝判斷不了現在的局勢,以他們的人手,想要在大殿內同時解決公輸家族和叛軍是不可能做到的。
“陛下,請準許臣派人衝出大殿通知趙寧將軍……”裴屸不死心。
“裴屸!”皇帝臉色陰沉,“朕相信朕的士兵,所有在今天戰死的禁軍將士,帝國會世代照顧好他們的家人,他們的家人也將會得到十倍以上的補償。所以,不要恐懼生死,去戰吧。”
裴屸啞口無言。
大殿內的其他人也是啞口無言。公輸右難以理解皇帝在此時做出的選擇,這樣做和叫手下的士兵送死又有什麼分彆?
世人都說當今皇帝心狠,本以為他在多年罹患病疾會變得虛弱,沒想到還是和當初的他一模一樣。李奉節在心底歎氣。旁人或許難以看清皇帝此舉意欲何為,但作為當初鼎力支持皇帝奪取帝位的東郡大族領袖,他對皇帝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這場針對公輸家族的戰鬥無論如何都會演變成禁軍和公輸家族的死鬥,但最終獲勝的不會是皇帝,而是鶩王。這就是皇帝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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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靈脈開采權不過是召集他們這些宗族代表過來此地的幌子,皇帝的真正目的是想讓他們見證這一切。考慮到太子早已帶著黑鐵軍主力在外,而鶩王如果今日殺了公輸右,必會直接激起位於北境的公輸家族本部的反抗,到時鶩王將不得不獨自對抗公輸家族。
皇帝現在是想給他們一道選擇題,而答案已經不言而喻。在皇帝的計劃裡,鶩王一直都隻是工具人的角色。
想到這裡,李奉節便更不可能出手。同時以他的資曆都選擇袖手旁觀,其他的宗族更是不可能出手站在任何一方了。
不過,在公輸五老驅動陣法之後,叛軍在短時間內也無法突破,那些禁軍士兵雖都被殺退到了石階旁邊,也沒辦法真的斬儘殺絕。
顯然,鶩王方麵的準備其實並不充分,原本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花鯉沒有出現在人群裡,導致叛軍的實力弱了不少。加上放天城方向的地狗很快被製服,沒有有效地牽製住禁軍的人,導致趙寧麾下的大部分禁軍士兵現在還留在城外,成為一個大隱患。
鶩王則是依舊留在殿外,沒有主動直接參與進來。對他來說,現在直接拋頭露麵不妥,等同宣告了所有人自己在反叛。有些事可以讓人去猜,卻不可親自告訴彆人。
眼看時間慢慢過去,殿內的爭鬥聲卻還沒停息,鶩王知道局麵變得複雜了。事到如今,他隻能用出花鯉教過他的,來自鮫人的獨特本領。
控魂術。
大殿內,所有的叛軍向後退出數歩,離開了正在交戰的禁軍士兵和公輸五老的法陣。與此同時,一段輕柔的曲調從大殿之外飄蕩進來,很快就籠罩在眾人周圍。其聲音像是有人吹響葉子發出的聲音,但吹奏之人技術極佳,像是數個聲調同時從葉子中發出,如怨如慕,如歌如泣。
“這是……”皇帝打了個寒噤,莫名地在這曲調中想起了那個女人。
當初的她,也是靠著這曲調驚豔了整座京城,也勾走了他的魂。直到他後來知道她原來是個鮫人,而鮫人尤其擅長歌樂,他們甚至能通過音樂控製彆人,謂之為……控魂術!
皇帝徹底反應了過來,但再看向石階下時,看到那邊原本一直按兵不動的世家代表此時卻有不少人紛紛迎著公輸家族和禁軍衝了過去,他們的雙瞳變作了奇異的魚瞳,臉上失血無色!
皇帝忽然按住胸口,感覺到在這曲調之中,自己的心臟也在跟著顫動,某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正在心裡爬上來。是了,當初的那個女人就是想這般控製住他的,用的就是控魂術!如今她的兒子正在故技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