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王爺,奴才琢磨著朝廷試行的攤丁入畝,反而會加重小農的負擔……”田文鏡的口才一般,但是,他講的事情,勝在皆有實例。
胤禑很有耐心的聽田文鏡說完,這才不動聲色的反問他“抑光兄,我管的是吏部,不是戶部。你這些看法和雍王說,不是更好麼?”
田文鏡拱手道“愉王爺,奴才給雍王請過安。可是,雍王卻說,攤丁入畝乃是朝廷的大善政,不容詆毀。”
胤禑看了眼田文鏡,心說,這家夥起於州縣,確實精通庶政,說的話也大半在理。
不過,田文鏡的大局觀,真的不行,居然沒有聽懂老四的意思。
康熙推行試點攤丁入畝,老四要裝孝順兒子,怎麼敢橫挑鼻子,豎挑眼呢?
不管是哪個時代,不當家,就不能亂說話。
比如說,沒有趕走高拱之前,張居正的身段就很軟,沒有和高拱正麵硬懟。
等高拱被趕下台後,皇帝才十歲,李太後也需要閣臣的支持,張居正大權獨攬後,就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政務改革。
“抑光,我讓烏林領你去見雍王。”
胤禑不想插手戶部的事務,但是,他知道,田文鏡其實很對老四的胃口。隻是,老四還不是皇帝,有些話不方便明說而已。
“多謝愉王的賞識,奴才感恩不儘!”
田文鏡心下大喜,有胤禑的引見,老四必然會重視他。
烏林帶著田文鏡下去了,胤禑端起茶盞,心裡卻在琢磨,老八他們可能的反應。
老四和胤禑都是孤臣,即使拿下了八爺黨的司員們,也沒有可信的自己人,補上那麼多的缺。
康熙希望胤禑在前邊當打手,胤禑卻知道康熙並不想大動乾戈。
所以呢,胤禑不能不動刀,又不能切太狠了!
六部少了這麼多司員,自然要補人上去。
一時間,胤禑的門前,天天被堵得水泄不通。
這天,富寧安拿著文選司擬定的司員單子,主動來見胤禑。
胤禑裝模作樣的看了單子,然後輕輕的把單子擱到桌子上,輕聲道“我琢磨著,不如索性公平一些,讓六部的所有司員,及候補的司員們,一起抽簽決定,未知富太宰,意下如何?”
富寧安被驚呆了,還能這樣玩?
不過,富寧安畢竟當了好幾年的吏部尚書,他也知道,前明選官,經常采取掣簽的方式,免得被言官攻擊成濫用私人。
而且,富寧安也沒聽說過,胤禑和誰的私交甚密。
實際上,站在胤禑的角度,既然不想給康熙留下結黨的壞印象,那麼當眾抽簽決定官職,反而是對他最有利的選擇。
“王爺,奴才琢磨著,若是抽簽的話,言官們也有不少話說。”富寧安小心翼翼的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胤禑擺了擺手,說“無妨,隻要你我無私,何須擔心言官亂咬呢?”
富寧安一聽這話,算是徹底明白了,胤禑這是鐵了心的想搞抽簽選官。
“富太宰,你若是同意的話,那便和我一起去園子裡,覲見汗阿瑪吧?”胤禑故意把富寧安逼到了牆角。
胤禑是管部阿哥,富寧安若是得罪了他,必將寸步難行。
富寧安權衡了利弊之後,把心一橫,索性讚同了胤禑的意見。
正在禦舟上釣魚的康熙,聽說胤禑和富寧安一起來了,便將他們兩個叫上了船。
“小十五,你的意思是必須掣簽?”康熙皺緊了眉頭,明顯有些不太理解。
富寧安卻暗暗鬆了口氣,愉王果然很了解今上。
彆看今上逐漸怠政,但是,兵權和人事安排,一直緊抓不放。
若是胤禑同意了富寧安的司員名單,康熙肯定會疑心莫不是想大肆安插私人?
客觀的說,胤禑的提議,反而把富寧安從旋渦裡,拉了出來。
“汗阿瑪,司員久處一部,實不利於朝廷施政。再說了,雖是掣簽,卻也是在現任和候補官員中選人。大家的機會均等,能者上,不能者下,皆無怨言也。”胤禑講了這麼多,歸根到底就一個意思,他並無安插私人之心。
康熙仔細一想,胤禑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俗話說的好,流水不腐,戶樞不蠹,隻有讓官員們流動起來,朝廷才不需要擔心結黨營私。
胤禑看得很準,小農社會的官兒,最容易當了。
幾千年無變化的農耕文明,當官真心比喝水還容易。
前明的重八,殺官和殺臭蟲似的,一殺就是數萬人,結果是,並未天下大亂。
“準了。”康熙正欲重用胤禑之時,自然要讓他大膽做事了。
康熙擺了擺手,富寧安很知趣兒的跪安了。
“小十五,有人上了題本,建議抬你生母入旗?”康熙冷不丁的問胤禑。
胤禑一聽,就知道了,肯定有人故意想陷害他。
“汗阿瑪,臣兒之妃母是漢女的事兒,滿朝皆知。臣兒以忠孝事君父,不抬旗為好。”胤禑毫不遲疑的表明了態度。
康熙盯著胤禑,看了許久,方才歎息道“一旦汝母抬旗,天下必定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