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河如鏡,倒映著兩岸青山秀水。碧波泛起漣漪,蕩漾著成片枯黃的蘆葦。
一條小寒筏沿著河道往姑蘇縣城方向而去,途中偶爾見靜謐的鄉野小村,寒冬臘月,千裡田野一片寒凍蕭瑟。
蘇塵感到肚子饑餓,將剩下的半個粗糧窩窩頭吃了,勉強墊了一下肚子。渴了用小手在河裡舀兩捧刺骨的冷水,在口中捂暖了,再吞入腹內解渴。
竹竿劃累了也不打緊,歇一歇繼續趕路。隻要彆讓筏子漂上岸,或者撞了彆的船就行。這條水道,蘇塵以前經常走,十分熟悉。
數個時辰之後,沿途漸漸繁華。大約在中午時分,蘇塵劃小竹筏到了姑蘇縣城的西門碼頭。
正午的西門碼頭,隨處可見停泊著大小貨船和漁船,異常繁華熱鬨。
蘇塵對姑蘇縣城的了解不多,隻是聽漁民大人們在打漁和茶餘飯後閒談,知道姑蘇縣城是吳郡內的十三個縣城中地域最大的一座,轄地上千裡之遼闊,城內住著十萬戶人家,在吳郡是首屈一指的繁華似錦。
因為水道運河極其發達,姑蘇縣城是吳郡十三縣的河運中樞。從各鄰縣、鄉野小鎮來的眾多漁船,甚至從北方南下、從南方各郡北上的客商大船,往往都在姑蘇縣城外碼頭停泊,進行貨物裝運。
哪怕是寒冬臘月,天寒地凍的時節,姑蘇縣城也依然十分繁忙,許多本縣、外來縣人通過商船抵達西城門碼頭。
有帶著行囊神色匆匆的行腳商人,腰攜利刃渾身豪氣的江湖豪客,還有各種戲曲雜耍手藝人。
其餘賣魚的漁民,賣瓜果青菜的農夫,販賣柴火的樵夫,販賣山珍野味的獵戶,挑著貨走街竄巷的貨郎,更是往來不絕。
西城門外有一座石板楓橋,楓橋邊碼頭有許多的攤販,形成一個西城門外集市。
從石板橋旁的碼頭上岸,便可看到不遠處有一座千年古觀,姑蘇縣城赫赫有名的寒山道觀。
眾多拿著扁擔的苦力挑夫們,天不亮就守在石板橋旁的泊口,躬著腰,苦哈哈等著貨船靠岸停泊卸貨,好有粗重活可以乾。
不遠處的轎夫、腳夫們,則眼巴巴盯著那些客船,等著有錢的大戶人家來坐轎子。
蘇塵劃了小半日的小竹筏,早就手腳發軟,見到前方石板楓橋,不由欣喜,連忙在碼頭停泊,跳上岸。
“香噴噴的包子,熱騰騰的饅頭嘞~!一文錢一籠,管飽!”
“快來嘗嘗,上好的鮮瓜果,剛從地裡摘回來的!”
“上好的乾柴火,五文錢一擔!”
西門集市上,有賣饅頭、熱豆漿、桂花糕點的早點攤子,還有賣魚的漁夫,挑了蔬菜瓜果擔子的農夫,賣柴的樵夫們,都在這裡大聲吆喝著,叫賣。
蘇塵在碼頭走著,東張西望,稚氣的臉上儘是彷徨茫然。
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離家出走,打算在縣城找一份活養活自己。但是到了繁華熱鬨的西門外,卻是心慌,不知該去哪裡找活。
他在姑蘇縣城沒有親戚可以投奔,隻認得天鷹客棧的一個好兄弟阿醜。但阿醜也就是客棧的打雜小夥計,日子一樣過的很艱難,並不比他好多少。
他不想去連累阿醜,隻尋思著在縣城找份活,靠自己的力氣養活自己。
蘇塵走了好一會兒,經過碼頭的一個攤販,看到蒸籠上蒸著一籠熱氣騰騰的粗糧饅頭,不由饞的“咕嚕”,猛吞咽了幾下口水。
他舔著嘴唇,摸著饑腸轆轆的小肚子,好想買幾個冒著熱呼呼蒸汽的大白饅頭吃。
粗糧饅頭要一文銅錢一籠,不是特彆貴。
但是一摸腰間,才想起自己的小錢袋子留在老漁船,身上一文銅錢都沒有,買不起。
從家裡帶來的半個又冷又硬的窩窩頭,也早就在半路上吃完了。
蘇塵摸著癟癟的肚子,有些發愁。
自己打小在周莊水鄉的湖河長大,隻懂得在河裡摸魚撈蝦。離了水,來到這繁華的姑蘇縣城,也不知道能夠靠什麼賺錢填飽肚子。
“得儘快在這裡找到雜活來乾,掙到錢,才能在縣城安身立命。”
蘇塵心頭焦急的想著,在西門集市到處轉,跑到沿街的酒鋪、屠夫豬肉鋪、茶水鋪子等各個攤販到處找活,卻沒有一處地方要他。
攤販子們要麼嫌他太小,要麼便是覺得他力弱,不好使喚。
蘇塵碰了一鼻子灰,神情沮喪。
沒想到在這熱鬨的西門集市上,找一份幫工打雜的活都這麼艱難。他已經大半天沒吃東西了,餓的身子發虛,這樣下去不用兩三日就會餓死街頭。
“有大船來了~有活了!”
西門碼頭岸邊那些挑夫們頓時熱鬨起來。
蘇塵正犯愁到處走著,聽到熱鬨聲,愕然抬頭望去。
此時卻見正有一艘運米大船徐徐靠岸,停在石板橋附近的一座碼頭泊口。
蘇塵大為驚喜。
這麼大一艘大米船,肯定很多米要搬運,需要大量人手吧!
他看到一名黑臉的挑夫頭子,和眾多挑夫漢子們在碼頭眼巴巴的候著那艘大貨船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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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挑夫大哥,俺也能搬貨,算俺一個!”
蘇塵急忙撒腿跑過去,向黑臉挑夫頭子,求一份活乾。想要在碼頭乾活,必須跟著工頭混才有一碗飯吃。
碼頭上,眾挑夫漢子們頓時一陣哄笑,“沒看到這麼多嘴,都在嗷嗷等著嗎!”
“去去,哪來的小毛孩來搗亂!”
黑臉挑夫頭子看身子骨瘦弱的蘇塵拚命往人裡鑽,一把手將他從人群中提了出來,嫌棄的揮手讓蘇塵趕緊走開。
他手下隨便一個挑夫至少都能挑起一二百斤的重擔,這小子細胳膊細腿,挑不起幾十斤擔子。
再說,現在寒冬臘月流民多,西門碼頭根本不缺人手。
隨便一招都能招來數十個餓著肚子眼巴巴等著活乾的漢子,他們後麵都有一家幾口子要養活,哪會招小孩來乾這種粗重活。
蘇塵不由急的滿頭大汗,要是掙不到錢,買不上饅頭,恐怕要在縣城餓死。
此時,大貨船的艙內走出一名身穿皮襖的中年富態商人,身後跟著一名頗為貴氣的婦人,手牽著一名清秀小姐,從木踏板下了船。
三人衣著富貴奢華,與碼頭眾多平民走卒自然是完全不同,處處透著富氣和精致。
緊隨著這位中年富商身後,還有十餘名手持棍棒的家丁、仆從,還有幾名拿著行囊包裹的老媽子。
這顯然是縣城的一戶富戶老爺人家,家丁奴婢成群。
那富家小姐大約十一二歲,卻已經是一名小美人胚子,裹著一襲厚實華麗的貂裘小襖,紅唇齒白,嬌俏的臉蛋在寒風中一吹,紅撲撲的惹人心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