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的賬房在二門處,是一個五間房屋的大套間,蘆葦同賬房說明來意,賬房探究的目光看向春華,臉上的笑很盛,“姑娘可識字?需要簽字畫押。”
“沒問題!”春華點點頭,簡單的看了下賬房遞過來的本子,上麵寫著某年某月某日,觀瀾院一等丫鬟李純領孔雀布兩匹,素軟緞兩匹,一等宮裝兩套,秋版貂皮長短各一件,一等細鞋兩雙,棉鞋兩雙,皮靴兩雙,一等丫鬟首飾兩件。
確認無誤,春華簽字,按手印,看著賬房用一個花朵形狀的押印蓋了章,印文不是字,而是一個很漂亮的萬字文為中心的寶象文。
簽好名,賬房撫著並不存在的胡子又看了她一眼,從一對的銅簽中抽了半支遞給她,上麵寫著長興侯府,內院9527,並給了她一張蓋了印寫了物件名的紙。。
蘆葦微笑著帶她從大堂出門,往右邊過一個穿堂,便是清一色的一片大箱大櫃子,穿堂旁就是一個門廳,裡麵有兩張大案子,一溜兒小櫃子,案上堆著十幾本出入賬,一個四十些許的老婦女正在收對牌,發放東西,蘆葦上前去做交接,春華看著院裡幾個人正在分揀小山一樣的物件,院子裡回廊下有好幾個木梯子,許是今天恰逢季度盤點,梯子幾乎被拿走了。
門廳裡一個丫鬟拿著紙和一個類似服裝店那種寬一米帶篼子的推車進去,不一會兒,隻見推車裡麵多了一個藤筐,外衣是清一色的琥珀色,還有一個小竹匣子。
庫管娘子拿了竹匣打開,說,“阿春姑娘先看著首飾,這都是今天才拿來的,都是如今長安城裡麵的新鮮花樣。”
一邊說著,她一邊拉著春華的手,上上下下的看,歎道,“真是好個美人坯子,平日裡有閒了隻管過來玩。”
春華笑著點點頭,看著匣子裡麵有十隻珠花,十對耳環,有金的,有銀的,雖然喜歡金子的價值,但銀質的都很漂亮。
“你看這個冠就很適合你。”庫管娘子拿起一個金製束發冠,鏤空的雕刻配著花絲技術,若是一對正配她的雙丫髻。
幾乎跟兩年前她見過的李貝的首飾不相上下,絕對價值不菲,在首飾盒裡是耀眼的存在。
“這個似乎於禮不和。”初時在小廚房順風順水的時候她好像記得奴仆不能用金飾,尤其是金冠。
“這有什麼的,你們是觀瀾院的,自然不同,你姐姐們日常不都戴,那才是我們侯府的氣派。”
庫管娘子不由分說的給她套上,幾個在門廳裡的不約而同的讚起來,“正是好看!”
“就是,這才是咱們侯府主君身邊的人——”
“是啊,這年頭沒有金飾,簡直不配在觀瀾院裡當差。”
“就是,又不是謝姨娘,嫌這嫌那的!”
春華今天不是沒有見到蘋果頭上那漂亮到爆的金鑲珠玉寶蟾釵,透明的綠身子嵌了紅色的紅寶石,雕的圓潤如真。
但,無依無靠的人最忌諱沾小便宜,後邊往往是跟著很多意想不到的惡果,這是她行走江湖以及觀摩無數恐怖片的經驗,同時這也是春華做人的原則之一。
“我是誰,不過是運氣好一點遇到侯爺搭救的小角色,那能跟姐姐們比,這個就好了!”
打定主意她拿了一對銀嵌玉蟬的小發箍,並一對銀嵌玉的耳釘。
“不識抬舉!”
“好心當做驢肝肺!”
“狗肉上不了高台盤,也難怪隻能做個丫鬟,連個侍妾都掙不上!”
旁邊幾個人不屑的議論著。
“好了好了!”看著春華青青白白的臉色,庫管娘子一笑,拉著她說,“你們幾個有本事自己觀瀾院去,咋咋呼呼的,等著前廳的主事老爺們罰麼!”
說著,她拿著手裡的皮襖對送過來的小丫鬟吼道,“這是什麼,你把阿純姑娘當什麼了,這樣半舊的襖拿來不是打我的臉?去,拿那個大紅猩猩氈的鬥篷來。”
春華還要推辭,庫管娘子睜圓了眼睛,“再推辭就是看不起我了,這是份例內的東西。”
年輕人幾人受得了奚落,幾人受得了激?一而再的推辭,連春華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事媽了。
她在蘆葦的豔羨中清點過東西,兩人一起抬著竹筐往宿舍去。
這邊庫管娘子同幾人相視一笑,到下了值,已是晚上五點。
從大廚房打了飯菜往家裡趕,同一個侯府,不一樣的世界。
她雖然是個庫管,識字會算,但她當上這個職位靠的就是家中的丈夫有個做外莊管事的親哥哥。
她大伯子雖然厲害,但丈夫卻是嫖賭都占,為按住前幾年的一個大窟窿,順利的將丈夫送到鄉下,她貪墨了兩件漢玉的古董,不想被張陪房查到了,她也便成了謝夫人的一隻關鍵的耳目。
她家的小院子裡麵原本廚房的張娘子早在坐了。桌上燒了好大的一桌菜,擺著個紫檀的木盒子,光盒子看著就價值不菲。
“好香的菜,今兒我算是有口福了。”
這樣說著,她拿著手上的盒子斜著瞄了一眼,見裡麵都是好出手的金葉子,不經意的合上蓋子,說,“有勞!”
“自然事成之後,有你的好處。”張娘子有些陰冷的說。
“隻是,事情隻能是一件一件的坐,這姑娘年紀雖小,見識卻高,我們幾個又是慫恿,又是激,她始終很穩得住,隻拿了一件鬥篷,還不知穿不穿,不知道侯爺哪裡——”
“侯爺哪裡自然有夫人,若是什麼關鍵人物,我今天也就沒法同你坐在這裡說話,”
張娘子說著翹起左腿,雙手抱在胸前很不耐煩的說,“何況你做的又不是什麼殺人放火的事情,不過是在同樣的一堆東西裡麵,儘量給她一些稍稍違規的東西,不過是巴結下侯爺看好的一個丫鬟,有錯麼,若是有錯,那整個府裡一半的人都得清出去了。”
“你說的是,來來來,喝酒,一切都在酒中了!”
張娘子吃過飯,略帶些醉酒的餘味走在街上,笑了!
對於一個沒見過市麵的窮孩子,最容易腐蝕她的就是華服金錢和眾人滔滔不絕的恭維。
就像一滴水在碗裡不顯眼,十滴呢,百滴就是小半碗,長興侯那樣一個對道德有潔癖的人,總有一天會厭倦,厭倦了以後,就是她連本帶利收回來的時候!
人的一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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