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的性子總是粗糙的,大宣的男孩子從來缺少紳士風度,一路提溜著春華到了院子,李镟隻將她帶到自己臥室裡,門一關,一邊寫功課一邊訓話,像一隻大尾巴狼。
“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名叫春華,春華秋實的那個華。”春花什麼的,怎麼自我介紹怎麼覺得羞恥。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了,我說東你不準往西,說南不準走北,聽見了沒?”
春華心裡一陣好笑,心裡不由的吐槽,毛還沒長齊呢,倒是有幾分花花大少的樣子,隻是裝的不像,隻是好笑,“小的是你的丫鬟,自然會儘忠守則。”
說完,她順手接過筆架上的墨,一捋右手袖子靜靜的研起墨來。
梨形的硯台水因春華滴的剛好,飽滿的像一塊半圓的墨色果凍,散發著調和過的鬆樹香氣,一看就是常服侍筆墨的人,這在服侍的人中很罕見。
“你識字?”
“上過蒙學,些許認得幾個字,”這幾乎算得上是後世常用的一個梗了,春華不由的沒藏住笑。
眼見春華並不像其他丫鬟對他噓寒問暖,殷切體貼,李镟抬頭下死眼看了她兩眼,隨後正色說,“你這樣很好,要一直這樣好下去,也不怕同你講明,我是有心上人的,我這一生認定了她,男人嘛,要愛其所愛,才是我李宣皇室的節氣。”
春華心裡的小人就像美人魚裡兩個大笑的警察笑彎了腰,臉上卻不動聲色,隨著他的情緒一臉認真的點了點頭。
“小王爺說的是,我心裡也是有人的,在忘記這段感情之前,我也不會開始一段新的情感,成為您的丫鬟是我的榮幸,我也覺得人之所以為人,不是什麼機器、物件,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情感。”
或許正因為春華生於底層,長於草根,活著已屬不易,平凡的生活中最動人的寶珠正是心底那極渺小極偉大的愛,不管外邊風水雨打,隻要沒有孩子,她大可按自己的想法做一個自己想成為的同樣愛其所愛的人。
空對著山中高士金銀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隻要沒有孩子那樣的責任,儘心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傷害他人,人人都應該有愛和被愛的權利,這是從連人心情緒都層層算計成學科的後世而來,對於春華來說最通透的領悟。
這大概就是李白、杜甫之所以千年之後依然感染著眾人的原因。
腹有詩書氣自華。
同慕容鏵相處的將將一年,春華忽然發現自己所得的最大的收獲不是那一匣子金圓券,而是那滿屋子錦繡纏繞後對世俗富貴的舉重若輕。
有也好,無亦可,本分做自己的事情。
做不了參天大樹,就做路邊最不起眼的那一株小草,但這一株草也有自己的世界,這個世界光明澄澈,愛其所愛、所行當執,為自己的堅持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沒有懼怕、沒有利弊!
一念起,萬年生,一念生,萬年止。
不過轉瞬之間的片刻,春華如草抽芽,核出殼,她一笑,覺得被慕容鏵屢次拒絕拋棄的甚至算計的事兒也無關緊要了起來。
人生有這樣的經曆,也是一件奇事,接下來,就是做哪一個更好的自己。
她自進長興侯府時就繃著的肩膀放鬆了下來,終日僵著的肩胛放在了一個更柔和的弧度,讓人一看就覺得自在。
看著那張九成熟的臉,比自己更狹長的眼泛著桃花,春水一樣明亮,那一種天然而然的嫵媚風流,比馮茜茜更含蓄,李镟不覺呆了片刻,好在他也是見天的看自己這張臉,更兼自小養氣功夫過人,很快的回過神來,“格物致知,你能有這樣的心,正是成人了。”
原來李镟自小生的金尊玉貴的,周圍所接觸的人,即便是聖人、宋王,也對他真心喜愛,養成了他那一種隨心所欲的脾氣來,加上他聰敏好學,麵上看著是最親切憐貧惜弱的,但骨子裡自有一份天潢貴胄的高傲在。
凡入他眼的,引為知己真誠相待,不入他眼的,便是尊貴如安逸公主,他也是冷嘲熱諷毫不客氣的。
“高威——”他朝外邊招呼了一聲。
“主子尋我?”隻見一個十七八歲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大高個子英俊少年,籃球王子一樣的太監走了進來。
“這個——春華,母妃賜的堂舅送來的宮女,以後咱出去帶上她,很有意思的一個人,說大人話的小丫頭,你領她下去安排住處。”
高威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低頭行禮,“諾!”
隨後將她過正房,經穿堂過角院,直往後罩房而去。
“這後罩房一共十二間,除了殿下的庫房,都是有品級的貼身大宮人的住處,你既然是王妃給主子的,自然是一等的待遇,這些房間裡都是兩人一間,你就算特例,住丙號房,我就住在前院的配房,平日裡宮人們都是各有差事,分做兩班。”
想了想,高威接著說,“你既然識字,也罷,從今後你專管殿下出門的差事,記得同汀蘭熟悉殿下出門的各樣禮服,打點齊整,我會將每次迎送的賓客名單送來,偶有錯漏你能留心最好,若不能,也罷了,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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