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講了三刻鐘有餘，哈裡提尼從講台旁走下，“咕嚕咕嚕”地喝下滿滿幾大口的水，方才戀戀不舍地放下水杯。
“呼……”他長呼一口氣，“真是好久沒有這麼投入地講課了。小零啊，經過這不到一小時的學習，我想你應該能夠體會成為圖紙設計師的艱難。不過，正所謂萬事開頭難，若是你有所決定，就堅定地走下去，不要在意後果或是成功與否，重要的是你在這個過程中是否有所收獲。”
他適時地止住了嘴，看著處於思考的械零。直覺告訴他，少年正在醞釀疑問。
果不其然，不出半分鐘，械零從思考狀態中複蘇，向身旁的哈裡提尼詢問道“哈裡老師，我覺得……這張圖紙有問題。”
哈裡雙眉一揚，先不否定，等待著械零的下文。
“老師，你剛才說，這位於鍬柄末端的軟泥是為了抵消使用者放置此處的手所受到的衝擊力。可我覺得這有些不合常理。”
“老師你看，這鏟柄共有153厘米長，加上鏟頭的部分，能夠超過160厘米。一個正常人，怎麼會將手放到這樣的位置呢？”
“我認為，這軟泥在實際功用上並沒有什麼優點，即便將其去掉，也不會對鐵鍬整體造成多少影響。”
他抬起頭，望向哈裡提尼。不帶任何表情的雙眼看著男人，等待他的回答。
哈裡提尼聚精會神地聆聽著械零的提問，他微微皺起的雙眉顯示出其正處於思考之中。少年的疑問拋出，他緩緩放下支在下顎的左手，看著械零，臉上揚起淡淡的微笑。
他輕拍了拍械零的肩膀“小零你可真是讓我有些意外。僅憑這麼短的時間，你就能吸收我教授給你的知識，並提出你思考後產生的疑問，很好。”
哈裡毫不吝嗇對械零的誇讚，或許是長時間教導城中孩子，他很久沒有見到具有這般天賦與智慧的少年。看著少年默默等待答複的雙眼，他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
“我想，你會得出這樣的結論，應該是因為你缺乏客觀知識的了解。”
“你可知道，機輪星……不，就僅僅是我們玲晶國，國民的平均身高是多少？”
少年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玲晶國去年的統計數據顯示，當下的成年男人平均身高已達一米七六，成年女人也達到了一米六五。有這一數據的支撐，相信你已經知道問題的答案了。”
望向械零思索片刻後恍然點頭的樣子，哈裡提尼又是一陣輕笑，但隨即他的臉色逐漸陰沉，似乎與其將要講述的內容息息相關。
“血統的出現，在潛移默化中改變這機輪星人的身體。這是一個不斷進化的趨勢，而普羅大眾的身高，自然也隨著血統與社會的不斷更迭而慢慢增高。”
“或許你會產生疑問，為什麼這菲斯城中的百姓都那樣瘦小？我隻能告訴你，這與他們的血統有關，但不僅隻因血統。”
“生活在菲斯城這樣一個寒冷貧瘠的地方，這些百姓真的是因為喜歡這裡，所以才始終留在這裡嗎？當然不是。這一切的原因，追根溯源，不過是因為他們擁有的隻是白色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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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械零冰冷的臉龐，他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卻能感受到對方心中騰起的疑惑與怒火。哈裡輕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或許你從未瞧見，那些血統天賦並不優越的百姓，在這樣一個血統等級決定身份地位的世界過著怎樣的生活。但我必須告訴你，我與楊黎嘉都曾親眼見證低血統者在城市中的生活，相信我，他們的日子跟這座城中的百姓相比，不說相差甚遠，也是不逞多讓。”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座城中的百姓，都是在那些異常發達的城市中舉步維艱，才最終流落此地。”
“你興許會有疑惑，難道白色血統者就不能與常人一樣過著正常的生活？恐怕就算是我，也隻能遺憾地告訴你，現實就是如此。”
“血統的等級決定了擁有者的能力，也象征著他們在這個社會中所處的地位。我們不妨將藍色血統看成是在大城市中生存的最低標準，那麼白色血統者甚至不被允許進入城市。他們沒有能力去驅動城市中隨處可見的具械，沒有能力擔任任何一項職務，賺取可供生存的貨幣結晶。”
“用極端一點的話來說，在多數人看來，讓這樣一群人進入城市，簡直就是浪費資源。”
“不得不承認的是，現今機輪星上，每個國家都存在像菲斯城這樣的平民城市。”
“這，不是個例。”
“縱使我和楊老師有多麼地憐惜他們，但我們終究沒有能力改變現狀。這個世界是向前發展的，每個人都渴望變得更強。正因如此，高血統的人能夠得到更多資源傾斜，獲取更多的關注，而這些白色血統者隻能受儘冷眼與淩辱，最終滿懷悲憤地離開人世。”
“無論他們做出多大的努力，也不可能與高血統者並駕齊驅。因為他們廢寢忘食長達十年所達成的目標，對於紫色血統者……甚至是藍色血統者，不過需要短暫的兩年時間。龐大的天賦差距，正應了前代留下的那句‘優勝劣汰’。”
“所以……”
他沒有再說下去，緩緩低下了頭。這是血淋淋現實，他們不忍麵對，卻終究不得不麵對。
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寧靜。
“如果可以……我要試著改變它。”一聲呢喃打破了冰冷的禁錮，那麵若冰霜的少年默默地注視著哈裡提尼。
“如果有這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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