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群身著繁複繡紋、麵容冷峻的繡衣衛赫然現身於雲雨樓外時,領頭的繡衣衛總旗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頭,神色微變。
羅仕德一眼瞥見這陣仗,連忙堆起一臉諂笑,快步迎上前去,開口便道“京都府尹羅仕德,見過諸位繡衣衛大人,敢問大人尊姓大名?”
領頭那人神色冷漠,淡然出聲“在下繡衣衛總旗包平!”
“原來是繡衣衛包平包總旗!勞煩包總旗親自前來一趟,本官心中著實慚愧!”
並非羅仕德願意這般低聲下氣,實在是迫不得已!
論及品階,自己身為朝廷吏部登記在冊的正四品官員絕對比包平品階要高。
可架不住人家是獨立於六部之外,直屬女帝管轄的繡衣衛,莫說六部,便是內閣的那群二三品的大員見著他們也得客客氣氣的。
“羅大人!”
沒有理會羅仕德的客套,包平麵色微沉,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滿。
“你派人到繡衣直指府請我等前來,原以為是有什麼棘手的要事,卻不曾想,竟是為了區區一間青樓之事?京都府尹大人的日子莫非真的閒適到了這等地步?”
羅仕德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心中暗自叫苦。
他豈能聽不出包平話語中的不快?
然而,麵對這位繡衣衛總旗,他非但不能有絲毫怨言,反而需得陪著小心。
當下悄然邁前一步,壓低嗓音,確保僅二人能聞其密語。
“包總旗勿怪,區區一座青樓,何足掛齒,若非情勢所迫,怎敢驚動您與諸位繡衣衛大人。實不相瞞,非是我羅某無能,不願拿人,實在是樓中那幾位,個個背景深厚,非在下所能輕易招惹。即便是包總旗您背靠繡衣直指府,也需多加謹慎對待啊!”
包平麵色一凜,眉宇間怒氣一閃即逝,隨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荒謬!在這大夏朝,繡衣衛行事何須看他人臉色?今日,本官倒是要親眼見識見識,究竟是何方神聖,能有這等通天本領!”
言罷,他輕輕一揚手,身後緊隨的繡衣衛們即刻拔刀出鞘,猛然一腳踹開緊閉的大門。
霎時間,塵土與木屑隨之四濺。
“統統給本官停下!”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厲喝,如同驚雷般在狹窄的空間內炸響,讓裡麵原本扭打在一起的寧修言與唐瑛等人皆是一愣,動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紛紛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
包平麵色一凜,正欲開口質問,可當他目光掃視過在場每一個人的麵容後,眸子頓時一沉,暗罵羅仕德害苦了自己。
此刻,他算是終於明白羅仕德為何不敢親自率人闖入這雲雨樓捉拿麵前的這些人,而是選擇派人前來通報繡衣直指府了!
眼前這群人,哪兒是自己都要謹慎對待的人啊!
這他媽全都是活爹啊!
一個是禦林軍副統領之子,一個是朝堂之上有三分之一的武將出自其門下的鄂國公之子,還有一個是永平侯府的唯一繼承人,安小侯爺!
眼前這三人聚在一起,莫說是自己,便是繡衣衛的鎮撫使童言童大人親臨,也得細細思量。
若無實證,便是指揮使韋擎韋大人也不敢輕易拿人!
包平無奈,隻得將目光投向了正與這三人纏鬥的兩人,他本尋思著這三人惹不起,那便挑個軟柿子捏吧!
然而,當他目光觸及到另外兩人之時,心中頓時如遭雷擊,整個人仿佛天都塌了下來!
隻見那正騎坐在鄂國公之子唐瑛的身上,拳頭還高高舉起尚在半空中停滯之人,赫然便是與女帝有著一紙婚約的鎮遠侯寧修言。
要知道當日望川樓一事,他也是在場的,自然認得寧修言!
可是他怎麼也來到這雲雨樓了?
至於另一個站在邊上抱著裴興腰部不肯鬆手的少年,包平恰巧也認識,正是工部尚書池石雲家的小兒子池元平。
包平下意識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地往後挪了兩步。
此刻,他心中懊悔如潮水般洶湧,暗自責怪自己魯莽與無知。
同時,一股對羅仕德的不滿與埋怨也在心底悄然滋生。
眼見著繡衣衛都來了,寧修言知道打得差不多了,事情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便索性撇開那位已被揍得麵目全非的唐瑛,緩緩起身,輕輕拍打著衣襟上的塵土,嘴角泛起一抹若無其事的笑意。
“原來是繡衣衛的大人們駕到,本侯有失遠迎,還望諸位莫要見怪!”
包平一臉尷尬地堆著笑,心中卻已將羅仕德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懊惱不該來蹚這趟渾水。
然而,自己這會兒來都來了,便無法再置身事外,也斷沒有虎頭蛇尾的道理。
於是,包平隻得硬著頭皮,強擠出一絲笑容,上前拱手道“不知侯爺與諸位公子這是……何故起了爭執?”
言罷,目光不自覺地掠過那位鼻青臉腫的國公府小公子,心中暗自泛起嘀咕。
寧修言不屑地看了唐瑛一眼,無所謂道“沒什麼,適才我等一見如故,所以鬨著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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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這話,唐瑛心中頓時悲憤交加。
鬨著玩你把我揍得跟個豬頭似的?
鬨著玩你下手就跟見著殺父仇人一樣?
打我的時候,你可是拳拳到肉,怎的現在到你嘴裡就成了鬨著玩的了?
當即憤怒地站起身,指著寧修言眼淚汪汪道“宛閣批,膩搭窩的……”
然而,話還未說完,便被身後迅速躥出的裴興一個箭步上前捂住了嘴巴,生生截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安澤信在一旁默默注視,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
“哈哈,寧侯爺說的是,正如他所言,我等先前鬨著玩呢!”
裴興打著哈哈便遮掩了過去。
聞及此言,唐瑛雙目瞬間赤紅一片,情緒激動地在裴興懷中奮力掙紮。
那架勢,仿佛要與寧修言拚個魚死網破,誓不罷休!
對此情景,包平儘收眼底,卻故作視而不見,反倒是對著寧修言微微一揖,客氣說道“既然諸位隻是玩笑之舉,下官自是不便多言。隻是這雲雨樓的損失……”
他邊說邊環視四周,隻見昔日繁華的風月之所,如今已是一片混亂不堪,桌椅翻倒,杯盤狼藉,若非還算有分寸,隻怕連門窗都要被拆了去,屋頂也要被掀個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