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方了,車費兩枚金幣。”
那名絡腮胡子的車夫聲如洪鐘,毫不客氣地漫天要價,似乎有意想讓路邊的行人聽見他的報價。
“接著。”
寒蟬沒有爭辯,向著車頭的馬車夫拋出兩枚金屬硬幣。硬幣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後者伸出大手去接,隨後定神一看,很快發出一聲粗曠的叫罵聲。
“你這膽大包天的小丫頭片子,竟然敢耍我,這分明隻是兩枚銅幣!小丫頭來到樊籠街入風塵,難道不知道流放區的夜車,是誰門下的生意嗎?”
車夫的眼中似要噴出火焰,然而他的瞳孔上卻沒有映出一絲人影。此時寒蟬早已凝聚蟬翼,進入翅隱狀態,普通的npc車夫又如何能偵測到?
“我本意並不想坐霸王車,誰讓你如此漫天要價又咄咄逼人呢?”寒蟬心道一聲,跳下馬車,向著樊籠街16號的高台建築行去。
淵龍城是人族主城,城中居民自然是以人類居多,不過在這流放區的樊籠街,卻幾乎能看見所有種族的npc。
衣衫襤褸的醉漢、身材惹火的女妖、腳步輕盈的偷盜者、表情輕浮的異裝人。繁雜的人等在這裡聚集,像是某個地下幫派的夜會之地。
戲台般的建築敞著大門,來往之人自由進出,寒蟬趁隙隱匿進入其中,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大門裡麵是一個寬闊的宴會廳,最中央的舞台上有幾個妙齡女郎正在翩翩起舞,身姿婀娜一步三搖,看來那黑車夫是將寒蟬也歸於此類,才會露出嫌厭輕蔑的神情。
然而這裡卻並非是單純的酒色之地,即便空氣中充斥著酒精的味道。豔舞罷了之時,舞女退場之後,大廳內霎時間安靜了下來。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人群中登台而上,是一個走路一瘸一拐的海族,大廳內所有npc對他行著注目禮,看來其人身份舉足輕重。
玩家一般難以通過外表判斷海族的年齡,不過他的聲音倒是渾厚不已。除去行動不便的右腿,身體應該十分硬朗。
“各位兄弟姐妹,近來可安好?”
此言一出,台下的眾人立即沸騰起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爭先訴說著過往。有一把鼻涕一把淚倒苦水的,有笑顏如花拋媚眼的,當然更多的則是在歌功頌德。
“托三爺您的福,自您擔任流亡區馬車行的行長以來,我們這些樊籠幫的子弟才有機會在夜裡做車馬生意,每個月至少能多出二十枚金幣落袋,這樣的日子才算是有盼頭啊!”
一名年歲頗長的獸族車夫大聲讚美,得到了周邊一群人的附和。
“是啊,是啊,樊二爺的思維還是太保守了,一定要堅持淵氏訂立的王城律法。
要我說這宵禁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現在整座淵龍城可是處於長夜之中,白天就是夜晚,夜晚就是白天,何必還要人為地劃分時間線,製約我們的行為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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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年輕的人族青年左擁右抱滿麵紅光,叼著煙鬥的嘴巴歪出幾句抱怨,他的衣著非常華貴,不像是在流亡區的居民。
舞台上的海族望了這名青年一眼,嘴角忍不住地向上揚起。他最喜歡聽其他人貶低樊二爺抬高自己,不過言語間卻是毫不顯露。
“這不是西翼區的貴公子奧羅閣下嗎,什麼風把您吹到了樊籠街?
感謝您不吝讚美之辭,我才剛剛接手樊籠幫,功績怎麼能和樊二爺相比呢?要知道他可是禁城中的人,就連你我也是無法隨意出入禁城的。”
“我說海三爺,咱能彆三句話離不開禁城嗎?那裡可是無聊得緊,哪有我們在外麵逍遙快活。
你也彆繞彎子了,我不就是你親自請來這裡的嗎,有什麼新的玩意兒就直說,奧爺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這位西翼浪子直言不諱,台上的海三爺多少有些尷尬,不過他很快打了一個哈哈,平舉雙手下壓示意眾人安靜。
寒蟬知道接下來可能有關鍵性發言,於是又悄咪咪地向前挪動了幾個身位,在這裡不會漏掉關鍵信息,又不至於離舞台太近,否則可能會被高級npc看破隱形。
“馬車行的生意收入也不過爾爾,不瞞各位,我最近發現一塊更有前景的蛋糕,隻是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敢不敢涉足。”
海三爺言語間開始吊胃口,立即有按捺不住的幫眾大聲回應道“海三爺您但說無妨,我們都蒙受過您的恩惠,自然會與您共同進退。”
“是啊,三爺!我們樊籠幫向來是以膽氣著稱,既然有新的蛋糕吃,您還擔心我們沒膽子張嘴嗎?”
“沒錯,三爺您怎麼說,我們就怎麼乾!”
台下的幫眾紛紛開始表露忠心,生怕慢了一步就會錯過頂好的待遇。這樣的效果正是海三爺希望看到的,不由微微點頭。隨後他再次抬手讓眾人保持安靜,開始講述他的想法。
“淵龍城進入長夜已經是第21個年頭了,新生的孩子甚至從來沒有見過陽光。即便像我們這樣的成年人,也難以忍受遮天蔽日的黑暗。
大家都知道,淵龍禁城法度森嚴,全城之內都不允許居民擅自離開黑夜的邊界線,禁軍鐵騎晝夜不停環城巡視,就像是一個大鐵桶,將我們所有人困於其中。
無邊的黑夜像是魔鬼,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人們的心智。
21個年頭,越來越多的市民開始變得焦躁、不安,甚至是失明,這類病症被統稱為[渴陽症],因為極度渴望陽光而引發的心理病症。”
說到這裡,海三爺停頓了片刻,用一種熾熱的目光掃過台下的人群,所有的樊籠幫眾,包括張狂的西翼貴公子奧羅,都在刻意回避他的視線。
原因很簡單,在場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患有不同程度的渴陽症。
海三爺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吐出,隨後出言擲地有聲“我想問問各位,在這座長夜籠罩的淵龍城,還有什麼比陽光更讓人渴求?”
此言一出,幾乎所有人的心中都“咯噔”跳了一下。
沒錯,陽光!
在一片長達21年的長夜裡,還有什麼比陽光更讓人渴求?
“你。。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兜售陽光?”
年輕的貴公子奧羅立即意識到海三爺話裡包含的深意,不過他知道這並沒有多少實操性。過去的歲月裡,想要暗地裡穿過黑夜線的市民不在少數,越界者的下場通常隻有死亡。
“不錯,正是兜售陽光!”
海三爺的聲音高了幾分,語氣也愈發熱情,或者說是更具煽動性。
“隻要我們能在禁軍的環城巡防線上打開一個口子,為我們的客戶搭建一條前往白晝世界的通道,讓人們再度於沐浴陽光之下,你認為大家會願意出多少錢?”
說這句話的時候,海三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年輕的奧羅,這就是他今晚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作為西翼區的貴公子,他能輕易聯絡到一大批願意高價購買陽光的貴族。
奧羅當然知道其中的風險,長夜中的陽光固然可貴,但禁軍的鐵騎顯然更具威懾力,與陽光相比,生命總是更為寶貴。
“海三哥,你可不要消遣大家。你不是第一個想要越過黑夜分界線的人,在淵龍城進入長夜的第七年,曾發生過遍布全城的大規模越界事件。
有組織、有預謀的市民從多個方向逃竄出城,雖說有少量撞線者成功越界而出,但更多的人則是落得個血染大地的結局,成為冰冷的屍體,不可謂不悲慘。
難道僅憑你手下這些樊籠幫幫眾,能打通淵龍禁軍巡防的黑夜線?”
奧羅的話語絲毫不給樊籠幫麵子,然而大廳裡的幫眾也隻能攥緊拳頭忍氣吞聲,因為淵龍禁軍以一敵百,奧羅的話說的也正是實情。
“奧羅閣下每日忙於尋花問柳,哪裡知道這淵龍城中已經悄然發生巨變。我接到了最新的線報,不久之前,淵龍城中開始頻頻出現流星墜地的天象。
意外的是,這些流星並未破壞大地,反而從中誕生出一個個衣著各異的人來,我們可以將之稱為[星墜者]。更重要的是,這些星墜者能夠自由穿梭於黑夜線,不會受到禁軍的阻攔。
如果能夠得到他們的幫助,我們未必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穿越黑夜線。”
洪亮的話語在大廳中回蕩,寒蟬也是聽得真切。海三爺口中的星墜者,不正是通過城際網絡傳送而來的入鏡者玩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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