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花?”
看著與膚色相近的枯黃麥稈彼此交錯,形成編列整齊的片片心形花瓣,每一瓣的朝向與角度都與現實一般無二,中央花蕊的部分又用許多細絲麥稈層疊排列成一個環形,花蕊的尖端也有意彎曲成球,就像是真的在盛開一樣。
說明這並非草率編織,而是精心製作,或許這花朵就是位被關押者的精神寄托。
“她究竟是誰?”
寒蟬拿出火把,讓牢房裡顯得更加通亮,光源的變化引起了牢中女人的注意,她驀地睜開眼睛,顯露出明顯的眼角紋。望見陌生的來客,她緩緩支起了身軀,用有些乾啞的聲音問道
“你是誰?為什麼會來這裡?”
寒蟬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思索片刻後決定如實相告“我是從流星中墜落在淵龍城的星墜者,來這裡是為調查一些事情,或許與你手中的花朵有關。”
“什麼?。。你?”
這位頭發中摻雜著許多銀絲的女人或許已經步入了老年,當她聽見牢門外的姑娘說出的話語時,下意識的將麥稈編織的薔薇花藏在了身後。
“沒錯,我是來探查有關薔薇會的事情,而您一定知道些什麼,對嗎?”
寒蟬拿出萊辛莊園殘留的餡餅和攤販處購買的南瓜湯,放置在鐵欄杆的內側。牢內的女人遲疑了片刻,最終放下了麥杆薔薇花,拿起食材開始狼吞虎咽地進食。
湯足飯飽之後,她的聲音顯得比剛才有氣力了一些“小姑娘,我的年齡,恐怕足夠當你的奶奶了,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繞過那隻大黑熊的,但這並不能讓我對你知無不言,即便你是所謂的星墜者。”
“所以您是承認自己知曉薔薇會的舊事了,但如果我和您有一些淵源,您願不願意告訴我一些有關薔薇會的過往呢?”
“淵源?”
華發女人麵露些許疑惑,這疑惑很快變成了震驚,並且是足以讓她嘴唇微微發顫的震驚,因為她看見門外的姑娘拿出了按有血手印的卷軸,並看見了投影而出的內容,正是技能卷軸——薔薇訣。
“現在竟然還有人在修煉薔薇訣?”
華發女人驀地起身,站在鐵籠內伸手想要去夠那卷軸,寒蟬自是將其重新收回儲物空間,讓那隻布滿汙漬與皺紋的手撲了個空。
“這就是我們的淵源,”寒蟬向後退了一步,又繼續說道“我想即便我再退幾步,隻要您願意,都能攻擊到我,對嗎?”
華發女人臉上陰晴不定,因為寒蟬沒有說錯,隻要身負薔薇訣,所有近戰攻擊距離都能提升5米,再退幾步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如果我將它係在您的手腕上,或許您也能把我關在籠子裡。有時一隻手也能折出籠子,對嗎?”
寒蟬揮舞了一下自己係在右手腕的綾緞,她是在猜華發女人也掌握了一手折籠,並且似乎猜對了。
“看來有些事情,並不會被所有人遺忘,也不值得封鎖在誰的記憶裡。”
一聲歎息過後,華發女人轉身重新坐到麥稈捆成的草墊上,拾起麥稈薔薇花,一邊輕輕旋轉,一邊娓娓道來
“薔薇會興起於流放區,彼時那裡盜匪四起、怪物橫行,加之本身動蕩不安,平民流離失所,日子可以說是苦不堪言。
即便淵龍禁軍會不時出兵救援,但與總體的動亂程度相比,不過是杯水車薪。
況且即便是淵龍禁軍,也大都不願意出流放區的任務,畢竟貧寒百姓拿不出像樣的感謝,不但沒有油水可撈,危險程度反而更大。
在這個動蕩的年代,道德的力量是那樣的薄弱,你總不能期望他人舍己為人。漸漸的,掙紮在生死邊緣的流放區平民,也開始明白一個道理求人不如求己,不論男女。
男人們會想辦法加入禁軍,或是其轄下的民兵團,以此讓自己和家人能夠獲得武裝的庇護;女人們則會想辦法成為禁軍的家屬,即便是非正式的家屬。
但這終究隻是少數人才有的機遇,也太過被動,於是武館便在此時興起,既然無人施救,那麼就習武自救。
那時有兩名身負薔薇訣的女子創立了薔薇武館,廣收女性弟子入會。其實也並非傳女不傳男,隻是這套功法更適合女性修煉,大多數男性並不接受。
但事無絕對,當時武館中的確有招收幾名男弟子,美其名曰,鳳毛麟角。”
說到這裡,華發女人搖頭輕笑,仿佛在回憶舊日時光。不過她的笑容隻停留了不到一秒,就再度開始講述往事。
“薔薇會,曾有一段歲月裡是許多流放區難民口中稱誦、心中敬仰的對象,以纖弱之軀對抗怪物與暴徒,一時間甚至成為了除暴安良的代名詞。
那時的我們,得不到多麼豐厚的物質報酬,甚至經常會在戰鬥中受傷,但每一天心裡都是滿滿當當的。可惜這種安心與踏實沒有長久延續下去,因為有人生出了歪心思,甚至可以說是犯了錯。”
“犯了錯?”
寒蟬下意識地反問,卻見對方眼神飄忽,似乎在回避她的注視,末了理了理粘結在一起的,灰白相間的發絲,乾咳兩聲才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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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沒有絕對的對錯,但有絕對的後果。
隨著薔薇會聲名漸長,也引起了其他城區的關注,不時會有一些顯達貴人拋出橄欖枝,而其中一位西翼區的翩翩公子,引起了薔薇武館兩名師傅其一的注意,並由此結下了一段孽緣。
那名師傅彼時深陷情網之中,對那位翩翩公子百依百順,情難自抑之下,竟然答應幫他物色年輕貌美的女弟子,前往西翼區參與聯誼。
美其名曰,為這些弟子提前找好後路。可是這聯誼,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聯誼,而更像是,不,應該說就是一種交易,掩飾在露水情緣下的皮肉交易。
那位師傅其實心中是有警醒之心的,可是男歡女愛讓人沉醉,美酒佳肴惹人沉迷。
被她帶去西翼區的女弟子,都是流放區飽經磨難之人,她們也切切實實在這種聯誼下獲得了真實的好處。
與日日苦修薔薇訣相比,綾羅綢緞和情愛糾纏更能滿足年輕生命的物欲,也更讓人刻骨銘心,許多弟子甚至成功留在了西翼區,不再需要過流放區那種日日擔驚受怕的生活。
於是那位師傅開始迷信自己做了正確的事情,她認為自己是在幫助少女們搭建改變命運的橋梁,豆蔻年華能有幾載?
隻有在她的指引下,搭上西翼區的上層階級,流放區的少女才能抓住這短暫的輝光,擺脫風雨飄搖的日子,甚至過上安虞的生活。
這是多麼符合人性的選擇!
自那以後,薔薇會開始慢慢變味,苦修薔薇訣的弟子越來越少,武館門口甚至長期停滿了西翼區的彩車,新入門的弟子也都是衝著媚術與聯誼而去的,不再是為了習武而來了。
翩翩公子見時機成熟,便登門攤牌要求改武館為妓館,另一位師傅自然極力反對。
她認為武館的存在不僅僅是為了讓入門的弟子習得直麵危險的底牌,更好的保全自己的性命,更能發揮改善流放區整體生存環境的大功用。
翩翩公子不以為然,他熏陶於重視自身利益的商業文化,習慣資源化地看待人與事,自然也不會將流放區平民的生命當一回事,除非在他看來是有商業價值的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