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風靜止,千林回蕩,鳶飛蝶舞,歸葉朦朧。”
珂賽特將雙手並攏拉向前胸,指尖貼合掌心分離,形成一個倒三角的手勢,視線定格至根須之棺所在的位置,同時口中念念有辭。
這是歸葉之庭的專屬禮節,用以表達對萬木守衛的崇敬,並無其他法術效果。婉音在一旁有樣學樣,作出相同的姿態,畢竟也是精靈之身,其餘人靜立不言。
施禮完畢,珂賽特便引著眾人走向根須盤繞的高台,它的根係錯落有致,形成百合花的輪廓,算是簡單的妝點。
原木之棺樸實無華,板材的拚貼甚至不算嚴絲合縫,其上並無浮雕與銘文。即便是衣冠塚的形式,與萬木守衛柯萊納的生前功績相比,也實在過於簡陋了。
不過冷鴉無心關懷npc的行為邏輯,隻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棺木本身。
它的大小規格適合成年人類模版的體格,形狀四四方方。沒有釘鉚的結構,也沒有楔子加以閉合,棺蓋隻是輕輕地平放在棺身之上,就像一張虛掩的門。
視線走過不嚴實的縫隙,卻有一抹極不協調的白色印入眼簾,像是某種絲質的布料。總而言之,棺木之內並不似珂賽特所說的空空蕩蕩。
“棺木裡有東西。”
冷鴉語氣平淡,竹劍卻已橫在前胸,其餘人也登時警覺起來,紛紛後退遠離棺身數步之外,作好了迎戰怪物的準備。
“不會吧,根須之棺本身就是一口空棺,並不是柯萊納真正意義的長眠之地,我們將它放在這裡,隻是為了表達敬意。畢竟這麼小的空間,又怎麼能容納萬木守衛龐大的身軀呢?”
珂賽特語氣輕鬆,視線卻開始認真凝視,精靈的瞳孔綠影閃動,似乎能望穿棺木的阻隔。
定睛注視之後,珂賽特的眼眶明顯外擴了幾分,顯然窺見了讓她意外的事物。但她似乎認定棺內並無危險,側頭望向身軀壯碩的獸人,禮貌的征詢道
“能勞煩你把棺木打開嗎?”
幽冥點頭,隱去巨劍靠近棺木,指尖輕挑懸起其中一角,隨後雙手施力將棺蓋掀開,又輕易地靠在一旁。
內裡果然並非空曠,白色的物體顯露的麵積越來越大,原來是一件絲質的長袍,穿在一名靜靜平躺的精靈身軀之上。
他雙目緊閉膚色慘白,淺綠的長發隨意的披在肩頭,肢體消瘦指節修長,若非削尖的臉部線條與高挺的鼻梁,還真有幾分雌雄莫辨的中性感。
“他是誰?”
婉音輕聲一問,又伸出手指下意識地去探精靈的鼻息,指尖毫無動靜,沒有呼吸的痕跡,不由輕輕搖頭。珂賽特並未加以阻止,似乎早已知道了結果。
“他的身體本應早早化為枯骨,此時卻隱隱有細微的生命能量縈繞在棺木之外,想來是萬木守衛的庇佑讓他肉身不腐,真不知道該說這算是是幸運或是不幸。”
珂賽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不過他並不生活在我所在的時代,也許是神殿落成之後,意外闖入的精靈侍者,不經意間躺入其中,卻意外丟了性命;又或許是有誰將他安葬在這裡,出於某種不可知的目的。”
她的推測並沒有多少實際價值,麵容年輕亡者卻“主動”開了口,空氣中不可見的能量牽引著周遭的法力浮文飄向棺槨的上方,彼此重構排序成句,卻沒有人能讀懂表述的內容。
“這些文字不是精靈語嗎?”
寒蟬的眸中閃過一絲疑惑,珂賽特不自然地搖了搖頭“我曾在一些晦澀的書籍上見過類似的字符,不過卻難以讀懂,或許神木林的精靈學者能夠辨認解讀。”
幾人開始交頭接耳,正此一籌莫展之際,一陣“咕咕咕”的聲音悄然傳遞開來,貓頭鷹的身影從虛無中驟然顯現。
它站在冷鴉的肩頭,豐滿的羽翼逐步轉變為月白之軀,又在下一刻拍打靈光熠熠的翅膀,吐出銀月色的法力絲線,牽引著浮文的筆畫開始重構。完成一切的操作,浮於空中的文字已變成眾人能夠讀懂的通用語。
“咕咕,你可真是一名好信使,又是合格的翻譯者。”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完成轉譯的貓頭鷹功成身退,不留痕跡消失在肩頭,冷鴉心中也不由暗自稱讚。
[我的力量已經散儘,我在這裡長眠,罪惡者的陰影久久不散,讓我不能安睡不得安寧。
它的詛咒日日縈繞在耳畔,宣告著總有一日終將卷土重來,我不知道那個時間將是何時,隻知道自己已經無力與之對抗。
我沉睡著留下一縷神識,希望遇見有緣之人,助我重構力量,撥開遮天蔽日的陰雲,使得凋葉蟲不會再度禍亂叢林。
殘留的魂魄係於我的右手,請您找到萬木守衛殘存的力量,修補灌注我的靈魂。當我再度歸來,我的宿敵也將永遠沉寂。]
浮文以一個死者的口吻,向觀者發起了求助。讓人不由猜測躺在棺內的精靈,是否就是已故的萬木守衛柯萊納。
不過係統並未標記死者的名稱,隻在他膚色蒼白的右手腕上,發現了一條雪白的絲帶。絲帶潔淨不染塵埃,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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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賽特當然也能讀懂通用語,她伸手解開縛於精靈死者手腕的絲帶,捧在手中凝望了好一會兒。
靈光在她的指尖閃動,似乎在與絲帶之上的元素能量“對話”,無人聽見聲音,卻見珂賽特的眼神逐漸流露出哀傷之色。
寒蟬冷鴉麵麵相闕,沒有打擾古代精靈的沉思。當相互糾纏的能量終於沉寂下來,高台之上的沉默才再度被打破。
“我從未想過,我追隨已久的萬木守衛柯萊納,也會擁有精靈之軀,這是多麼令人振奮的消息,又是多麼令人惋惜。
我們隻知道萬木守衛擁有無堅不摧之力,卻不知道高大身影的背後,柯萊納與我們一樣,擁有平凡、易碎、會受傷的靈魂。
在與凋葉蟲皇決鬥之後,他的靈魂已經支離破碎,氣若遊絲的最後一線生命力留存至今,隻是為了等待後人將他的靈魂重構,煥發生機完成守護叢林的未竟使命。
而我們,自命不凡的所謂守護者,修築神殿隻為紀念與歌功頌德,卻不知在豐碑之下的空白之棺內,柯萊納的殘魂正等待著我們的發現與拯救。”
珂賽特的話語總是帶著詩意,心中的愧意讓她的眼角泛起淚花,哀傷之聲令人動容,冷鴉隻是神情淡漠。
因為他明白,npc的一舉一動都是係統授意下的表演,她的演繹是為了調動玩家的情緒,讓人產生共鳴,沉浸於劇情故事之中。
不過作為現實世界的入鏡者,沉浸的體驗隻是片麵,能否接到觸發任務線,才是冒險的關鍵,於是他抓住時機,直抒胸意表露決心,以漂亮話回應。
“尊敬的守護者,你們已經為抵禦蟲災貢獻了自己的力量,化身藤蔓雕像也未離開神殿,已經算是傾儘自我了,實在無須自責。
況且沒有您的親臨與幫助,身為靈芽客的我們也無法發現根須之棺的所在,真相浮出水麵,您才是那個真正的托舉者。
神殿之外的地麵蟲災泛濫,威脅叢林的不僅僅是凋葉蟲。如果萬木守衛能夠複蘇,已經發生的災難也有可能逆轉。
不僅僅是精靈,我們小隊每一個人都願意為之奔走與努力!直到蟲災褪去,精靈的國度不再受到蟲族的威脅!”
冷鴉語氣堅定,其餘隊友也紛紛應和,以表與蟲族對抗的決心。珂賽特聽罷滿意地點了點頭,將白色的絲巾遞向婉音,表達了自己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