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賢是老熟人了，蘭花坊的地下通道，當初就是他幫著一起設計的。
香香忙把他讓了進來，隻是看他神情不善，本就難看的臉上倒似掛了一層冰霜，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她的身後。
“二毛呢？”
王大賢沒跟她打招呼，看她身後沒跟著王二毛，著急問，看這架勢，像是王二毛欠了他不少錢。
香香不禁一愣，還沒想好怎麼說，就聽他又追問道“他現在……是去了商務印書館還是去了上音？”
上音？
香香的眼睛巴登巴登眨了眨，反應過來了。
譚秋萍講過上方花園的大致位置，淮海路襄陽路，可不就在上音的旁邊嗎？
她不知王大賢是怎麼知道的，但出於絕對的信任，忙回答“去了上音。”
“幾點鐘到的？”
“差不多已經到了……半個多鐘頭了吧……”
香香看了看牆上的掛壁鐘，再算了算時間，被王大賢這麼一問，心裡頓覺不安起來，再看王大賢，見他眉頭已是緊鎖，兩隻小眼睛轉了半天，忽的歎了口氣。
這一聲長歎，香香差點沒被他嚇死，忙問，“到底啥事體啦？儂隻死鬼！有話能不能好好講啊？”
王大賢搖了搖頭，眉頭倒是舒展開些，尋了個位子坐下，隨手拿起一杯殘茶，一口喝下，然後又倒了一杯放在麵前，用手指了指旁邊的位子。
“那就沒辦法了，急也沒用。儂先坐好，跟我詳細講一講今朝發生的事體，再跟我講一講這個家夥現在要去做啥？我是真的有點吃他不消了！事體麼，總是按部就班一樁一樁來的呀！做好自家的本分就好。啥人叫他去多管閒事的？這種事體，跟阿拉又搭啥個界？非要充大佬做好漢？看他一副聰明相，出門的辰光哪能就不曉得要帶隻腦子！”
他一通邪火發完，自己倒是解了氣，香香卻是被他弄得雲裡霧裡，同時又覺得羞臊起來。
今晚的行動是他們合議之後才定下的，這家夥說王二毛沒帶腦子，豈不是連自己帶譚秋萍都一起罵了進去？
可問題是，他還沒說錯在哪裡？
王二毛和譚秋萍現在有沒有危險？今晚的所有事，難道都是衝著蘭花來的？是調虎離山，還是甕中捉鱉？難道……真的像王二毛所講的那樣，劉建州這隻老狐狸又挖了一個坑……
香香本是極聰明的，平時也善養氣，總給人一種萬事不急的樣子。現在卻是關心則亂，而這方寸一亂的直接後果，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好脾氣了。
她眼睛一彈，臉漲得通紅，直衝衝地對著王大賢吼了一嗓子。
“坐啥個坐！儂現在還有空吃茶啊？”
王大賢冷不防的被她嚇了一跳，人本能的往後一讓，仰起臉來，“哪能了啦？”
“儂先講！到底發生了啥事體？他們會有啥個危險？是啥人講給儂聽上方花園的事體的？”
這一句三問把王大賢問得有點淩亂，他瞬間的反應便是實話實說，隻是嘴上卻有些結巴了。
“我先要曉得儂……儂這裡……發生了點啥事體呀，然後麼……然後再來跟儂講我的判斷啊！”
香香這時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的模樣，聽他說的磨嘰，更是不耐煩了，猛地哈下身去，一手撐著案子，一手指著他的鼻子。
“儂阿是想吃頓生活啊！”
……
看著平日裡溫婉端莊的白娘娘瞬間變成了一個母夜叉，王大賢一下子適應不過來，腦子也有點呆滯了起來。想要拔腿便跑，但整個人都已經被香香的氣勢給壓製住，絲毫動不了半分。
兩個人就這樣相互瞪著，不知過了多少秒，香香率先反應過來，這也不能真動手呀！
她將身體稍稍後撤了些，手也收了回來，“快點講！”
王大賢被她這第二聲催促給驚醒了，腦子也開始活泛了起來，定了定神想了想，其實吧……誰先說都一樣，遲早都是要講的。
他再次定了定神，苦笑了一下，見香香像似又要跳腳，忙開始說。
“上音的事體，沒人跟我講，是我自家猜的。我今朝在五畝裡拉線路，夜裡就跟大家一道吃飯。本來麼……沒啥事體，老太太今朝興致蠻好，還約好吃了飯之後陪她搓搓麻將。沒想到五香豆一回來，事體就多了起來。我看她急急忙忙拉了小琴出去，沒過兩個鐘頭，小琴又急急忙忙的回來，要拉四哥跟小七出去。這……我就起了疑心。四哥跟小七都是行動人員，半夜三更臨時捂腳地跑出去，二毛跟儂又沒有確切的消息通知阿拉哪能善後，這萬一有點啥個事體，四哥可是住在五畝裡好幾天了，進進出出總有人會留意到……”
香香這時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聽他說得有理，聽音閣這邊確實沒顧及到五畝裡的安全，心下倒是有些自責了。
“所以，儂拖牢小琴問了問？”
王大賢這時忽然有點小尷尬，搖了搖頭，“我……我趁四哥準備家什的辰光問了問，他沒講具體的事體，隻講要去淮海路襄陽路接應二毛。”
香香明白了，上音這個信息，他是從地址上推斷出來的。
王大賢繼續講，“我當時就有點聽不懂，二毛跟儂在一道，還會人手不夠？那就隻有一種可能，就是你們所有的人，已經全部用空掉了！這樣看來，今朝夜裡肯定是個大動作。我不放心，又去抓牢小七問了問，沒想到他跟四哥還不是一路，他是要去尋商務印書館的顧館長。等他們走了之後，我留在五畝裡陪她們幾個女人搓麻將，越想越不對。印書館裡都是斯文人，何至於跟他們相關的事體動用到這許多的行動人員？再聯想到昨天，華懋飯店的五樓住進了交交關關形跡可疑的人，這點人，阿是會要跟你們來做對頭？所以，我跟老太太打了招呼，溜出來，想先回去華懋飯店看一看。”
香香前麵還聽得懂些，後麵的話，卻是越聽越迷糊了。
華懋飯店？
交交關關可疑的住客？
王二毛在這裡待了大半天，可是隻字未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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