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銘達冷不防的這麼一笑，把個山本五十六看得不禁一愣，在他臉上頓時閃過一絲愕然的表情。
隻是現在沒有多餘的時間給他反應。
兩個人的視線剛一交錯，劉銘達便把目光回轉回來，又換成了一副悲痛欲絕的沉痛的表情。
三分鐘的默哀在旁人看來那是轉瞬即逝，而對他來講，卻是足以救命的喘息之機。
所以，隨著周佛海的一聲“禮畢”，當劉銘達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神之中已經恢複了往日的那種從容淡定。
是的，不用再去糾結，更不用再去懷疑些什麼，在廖順昌留下來的這個位置上，本就隻剩唯一的選擇。這個選擇既是廖順昌的，也是重慶的，更是山本五十六的，而現在，就是他自己的！
這個會議存在的意義，無非是要讓所有人在進入到最後關頭之時都已精疲力儘、再無鬥誌而已。而這個最後的關頭，不是中儲銀行要去做什麼選擇，而是在德國對蘇宣戰的關鍵時刻，日本該去做怎樣的選擇！
山本親自在這裡坐鎮，梅機關全力配合，意思很明白了，他們想要的方向是要一路向南。
向南，意味著不管小胡子打不打，什麼時候打，能不能打的下來，東京跟莫斯科的關係都必須要維持在一種互不宣戰的狀態。向南，意味著日本接下來的兵力配置，工業重心都要向南偏移。向南，意味著英美在亞太的利益將會受到極其巨大的損失，也同時意味著日本在國際能源市場和原料市場上將會麵臨最為嚴酷的製裁……
所有的這一切，都會將這場世界大戰提升到一個史無前例的等級，而在這個瘋狂的決定的背後，是有悖於經濟學原則的霸權經濟體係。
霸權經濟，是一種基於軍事實力的全球資源掠奪體係。而軍事實力，是跟你本國的工業實力息息相關的，產能、儲備、運能、科技等等，這些環節裡的任何一點都足以影響到最終的成敗。
在大航海時代開啟之後，那些個率先發展起來的強國，無一例外的，紛紛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遠的，可以追溯到西班牙、荷蘭，近的，是英法美，而現在唯一還在用著這套體係的，就是美國！美國還能走多遠，劉銘達不知道，但之前的那些個，無一例外的，都被打成了狗！
現在，日本人想要開啟自己的霸權，首先是海權吧，這種想法必須是要舉雙手讚成的。
祝你們一路順利！
祝你們乾掉老美統一世界！
……
不管劉銘達是怎麼想的，就聽周佛海緊接著宣布。
“廖公已逝，他未竟的事業需要有人繼續下去，國府正當用人之際，揀拔從才、從速。公軾兄，中儲銀行首席經濟顧問這個職務由你繼任，萬萬不可推辭！”
公軾是劉銘達的字，聽周佛海叫到自己，他忙起身應了。
周佛海欣慰地點了點頭，又向眾人說道“今天的會議，暫時告一段落，大家辛苦，先散了，明天下午兩點，再繼續召開第二次會議。今天的會議裡，還有很多不明確、沒落實的條陳和議案，希望各位回去之後再行梳理補遺，我希望在明天的會議裡，能夠有所明確。”
這話說完，像是就要結束，眾人紛紛站起，各自收拾。
就在這時，那個基本沒跟誰講過話的中島美惠子忽然從山本的身後站了出來，對著圓台麵上的眾人用中文說道“山本司令請在座的諸君留一下。”
來了！
劉銘達本就估算著好戲才剛剛開始，因此並不意外，冷眼看著其餘的那幾個。
周佛海還是一副篤定泰山的樣子，藤原癟了癟嘴，也沒吭聲，隻是一屁股先坐了下去，柴田羽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正埋頭翻閱著助理呈遞上來的會議記錄，鬆方和安倍則是有點不解，像似不太明白一個經濟會議為啥會有軍部的乾預。相比之下，小野津臉上的表情可謂是豐富的多，剛才的那種不耐和疲態完全不見了，兩隻眼睛瞪得溜圓，嘴角也開始微微上揚，像是忍不住的一臉興奮。
再看坐在旁邊的丁默邨和陳公博，這兩個的反應幾乎是一模一樣，臉上帶著標誌性的假笑，衝著這個中島美惠子點了點頭。
沒想到中島居然接著補了一句，“還請丁省長和陳市長暫時離席，鬆方君和安倍君如果有事的話，也可以先走。”
這等於是往外趕人了。
劉銘達憋不住笑，就看丁陳二人還是一臉的客氣，各自點了點頭，起身離了座，施施然跟著大部隊退了出去。鬆方和安倍還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拿眼去問柴田，柴田點頭示意，這兩個也就跟著告辭走了。
又等了三分多鐘，偌大的宴客廳裡隻剩了七個人。
這時，周佛海開了口，第一句話卻是對著劉銘達說的。
“現在開始，我們進入正式的議題。在這之前，有些事情要同新晉的首席顧問劉博士交代一下。在座的各位也再聽一聽，如有表達不夠明確的，請隨時指出……”
“敲到！”
山本這時忽然擺手止住了他，然後皺著眉頭看了看左手的腕表，又探頭過去跟中島耳語了幾句。
“周秘書長，時間上不允許了，司令請你長話短說。淩晨一點之前，必須形成決議！”
“好！”
周佛海相當爽氣，笑著點了點頭，繼續講下去。
“這次會議最終的目的，是要敲定是否要繼續在莫斯科的談判。劉銘達不了解情況，我先簡單介紹一下。就在此刻，帝國派駐在莫斯科的特使團正在同斯大林的經濟部長進行會談，談判的內容，是基於《蘇日中立條約》框架之下的石油采購協約。與此同時，帝國派駐在柏林的外相也正在參與德國臨時召開的盟國最高等級軍事會議，會議的內容現在還不得而知，極有可能是對蘇開戰的具體時間以及各個盟國將要如何協同作戰。”
這一口一個帝國的，聽得劉銘達直想吐，卻又不敢流露出半分。
大致意思他聽懂了。
小胡子一旦定了時間，那要交給小日本的任務必是從東線夾攻蘇聯。小日本現在缺能源，想從蘇聯那裡找點便宜的油。打不打的倒是後話了，人家蘇聯的五十多萬遠東軍也不是你關東軍一口就能吞得下來的。
可這……跟今天就要決定要不要繼續談判又有什麼關係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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