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前夜,元安城內少了一批異鄉人,多了一批歸鄉人。
在新年氛圍以及社會節律的感染下,此時成了神州大陸上大多數人合家團圓的日子。
當然,我們不能忽略在這個社會上仍有一小部分漂泊他鄉的個體因為各種原因或滯留或主動選擇地留在了家之外的地方。
“回風,這是閣主給你的新年禮物。”
木回風從客棧頂樓的陽台上下來,從莫渺手中接過木淩雲的禮物。
這是一條紅色的平安結掛飾,靜靜地躺在她手中,像一朵盛放的紅色花兒,花語寄托了木淩雲的平安祝福。
“這是阿娘親手編的嗎?”木回風牽著掛飾上邊的繩子,舉到眼前珍惜地瞧。
“是的。“莫渺走到木回風身旁,攬著她的肩說“這是閣主編得最好看的一個。”
“那就是說阿娘編了好幾個,然後把最好看的給我了!”想法如金子般落在木回風心間,又如玉石般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木回風看起來總睡不醒的眼睛倏地睜大,十年多沒回綠洲的木回風突然意識到除了一直同行的段洛笙,原來自己身上還繞著彆的羈絆,遠方還有掛念她的人。
小時候,木淩雲總是教木回風要向前看,不要後退,要一直向前。她一直記在心裡,希望自己也能這樣做。
血脈力量讓她擁有了常人沒有的能力,能讓她操控沒有靈魂的天宮機甲,能讓她看見彆人看不見的灰色細線,甚至能讓她的心裡長出一棵保留了許多人的記憶的心海之樹。
當然,能力本身並無“造福”與“破壞”之分,一切都取決於人們如何使用手中的能力。它是一把雙刃劍,隻能交到理想主義者手中。
因此,自從血脈力量從林琅身上回到木回風身上後,木回風就知道自己有責任成為一個理想主義者,有責任身體力行地踐行理想主義。
隻不過,這對於向往自由、天性有些爛漫、隻想遊曆四方的木回風來說,擁有這種與生俱來的、獨特的、附帶著責任的能力既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枷鎖。
這是她血脈中藏著的一塊帶著詛咒的寶石,它詛咒每一個持有它的人必須走上“阻止世界變得更壞,讓世界變得更好”的道路。
不過,她當然可以把小時候新鴻國國師對她做的事情再對自己做一遍,把這種血脈能力轉移到渴望擁有這種力量的他人身上,同時也把“必須成為理想主義者”的責任轉移到對方身上。
“但是這樣真得行得通嗎?”每次因自己被這種能力推著走而感到束縛,想要這麼擺脫責任時,木回風都會在心裡如此質問自己。
答案很顯然“這是行不通的。”因為她已經退縮過一次,其結果並不如意。
小時候,落入新鴻國國師手中的她已經退縮過一次。那時,絕望無助的她真誠地祈禱過讓這種與生俱來的血脈能力從身上消失。
“這破能力誰稀罕啊!他們想要,就讓他們拿去好了!隻要還我一個清靜。”地牢中,小小的內心充滿恐懼的木回風昂著頭,對牆上高高掛著的透著唯一光源的窗戶口不擇言“隻要讓我回到阿娘身邊,讓群狼不再環伺,讓我回到陽光中去。”
雖然那一次,血脈之力真如木回風所願,經由流失的血液流向他人,狼狽地換得佯死出逃的生機。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曾經的她,就是這樣一個無力守護寶石的懦弱的弱者,被豺狼環伺的境遇嚇破膽,倉惶著將寶石拱手相讓。
但結果呢?結果就是新鴻國利用“操控天工機甲的力量”製造了戰爭傀儡,為原本呈現頹態的戰火加了一把好燒的燃料。
初衷是為了“尋找人類心意相同,相互理解的辦法”的天工機甲,其半成品竟然被用作人類互相殘殺、競爭、掠奪的利器。
“但願神女瞧不見這人間。”木回風時常在深夜中輾轉反側地喃喃請求“我本以為他們是拿去做好事的。在我努力彌補的行為尚未得到結果前,請神女寬恕我,寬限我補救的時間。“
懊悔與愧疚在心裡生根發芽,化作深夜無人時,對自己狠狠的唾罵。
在這唾麵自乾的夜複一夜中,她逐漸領悟了一個教訓原來不是所有人都會受到寶石詛咒的挾製。寶石隻能交付到在寶石詛咒生效範圍內的人。
不過出於私心,這個人最好不要是她的親近之人,因為被寶石詛咒的路並不好走。她不想她的親人朋友去經受這樣的事情。
因此,在找到這樣的人之前,木回風不會再把寶石交到任何人手中,她隻能暫且接受寶石的詛咒,步履不停地走上這條踐行理想主義的道路。
她想阿娘是懂她的,她大概也怕她會再次臨陣逃脫,所以這些年來阿娘從來沒有催過她回家,也沒有捎來過一字半句的想念。
她一直覺得這注定是條孤注一擲地不歸路,但現在,她低頭看著靜靜躺在手心的平安結,一股溫暖的力量通過平安結的紅繩浸透她的皮膚,蔓延到她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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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走你應該走的路,然後,平安回來。”
她仿佛聽到了阿娘嚴厲中暗藏著溫柔的聲音。
木回風近段時間一直在儘力扮演若無其事的樣子,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經精疲力儘了。
在進入每一個夢境前,她都對未知感到深深的害怕。
在夢中聆聽每一個逃避現實、沉溺夢中的人的夢囈時,木回風都必須絞勁腦汁地去思考,哪怕她其實對他們的痛苦有很深的共情,她也不能明明白白地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