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通判依舊背對著他,並沒有回頭。
隻是兩側臉頰上的肌肉,出現了些許細微的顫動,給人一種繃的緊緊的感覺。
“你是說,那晚闖進來的黑衣人裡,有慕容家的?”
“有證據嗎?”
鄧管家臉上立刻就擺出了一副愁苦模樣。
“老爺,您也太高看小人了!”
“想那慕容家,在姑蘇一帶盤踞百年之久,早已根深蒂固,盤枝錯節。”
“就算用隻手遮天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
“彆說小人,根本就不可能拿到什麼確鑿的證據。”
“即使真的拿到了,又有何用呢?”
“老爺您可要知道,如今的大宋,早已不是太祖皇帝在位時了。”
“看似太平盛世,依舊一片歌舞升平,實際暗地裡早已是暗流湧蕩不休。”
“西北方向連年征戰,從未有過半刻停歇。”
“朝廷每年收上來的賦稅,幾乎有大半,都要耗費在這上麵。”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以往一向都恭順有加的大理和安南,這些年來都出現了些許不穩的跡象。”
“就算哪一天突起刀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似慕容家這等素有武力,在當地影響極大,卻又一貫與官府相安無事的地方豪族,彆說與上麵這些心腹之患相比了,就算跟各地剿之不儘,多如牛毛的山賊,反王相比,都能稱得上是良善中的良善,楷模中的楷模。”
“所以,隻要他們不公然扯旗造反,攻打府城。”
“朝廷方麵根本就不可能出動大軍進行彈壓。”
“而沒有朝廷撐腰的話,光指望蘇州城一地的兵馬,想要將整個慕容家全部剿滅,一網打儘,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耿通判被說的有些精神恍惚,拳頭無意識的捏緊,掄起,最終又無力的落下。
“老爺又不是三歲的孩童,你說的這些道理,又怎會不懂呢?”
“像什麼剿滅慕容家,將其一網打儘的話語,以後休要再提,小心隔牆有耳!”
“你信不信,但凡老爺我流露出一丁點想要對付慕容家的意思來。”
“立馬就會有人,連夜跑到三合莊去報信邀功。”
“隻不過,唉!”
“老爺我是真的不甘心啊!”
“你也知道,為了這個通判一職,老爺我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可結果呢?”
“沒想到,出了東京城,還是一樣要受製於人。”
“早知如此,當初……,當初還不如留在東京城裡。”
“又或者換個其他地方,也比現在強啊,至少不會有生命之憂!”
眼見得耿通判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已經跪了老半天的鄧管家,終於第一次從地上站了起來。
先是輕輕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塵土,又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膝蓋,最後才小心翼翼的來到耿通判身側,輕聲細語的說道。
“老爺!其實小人覺得吧,眼下的情況,並沒有您想的那麼嚴重。”
“隻要您,還任著這蘇州通判一職,就是絕對安全的。”
“想來那慕容家的人,隻要還沒有失心瘋,就決計不敢公然在蘇州城內,對一位朝廷命官不利的。”
許是說到了心坎裡,所以耿通判的麵色很快就放鬆了下來。
“嗯,你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
“就先這麼辦吧!”
“從明日起,老爺我就安心呆在這蘇州城裡了,哪都不去了。”
“可是,萬一慕容家那些瘋子,專門挑在咱們返回東京城的路上動手,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