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曾經讓我發過誓,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好好地活下去……我發了誓,娘卻一個人走了……”
劉青頓了頓,眼眸中慢慢蓄滿淚水,他抿了抿唇,又緩緩道,
“昨日他突然來找我,我知道他肯定是來跟我要錢,我想著他或許會求我,也或許直接威逼我……卻沒想到,他會夥同外人直接打暈了我,將我賣與人牙子……”
當他睜開眼,得知自己要被賣去象姑館的那一刻,劉青內心所有的信念都徹底崩塌了……
“夫子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父為子綱,孝大於天……可我卻痛恨他!”
劉青雙拳緩緩攥緊,淚水倏然從眼角滑落,砸在了枕頭上。
“我痛恨他逼死了我娘,痛恨他賣了我,也恨自己身上流著劉家的血!”
劉青咬著牙低聲嘶吼,似乎將這些年所有的怨氣都發泄了出來,身體更是因為激動微微顫動起來。
這時,一隻手溫柔地扶上了他的臉龐,掌心的溫熱,將他的情緒慢慢撫平。
“舅母……”劉青閉上眼,仿佛不願被眼前之人看見自己的這副大逆不道的模樣,哽咽道,“我知道我身為人子,不該說這種話……”
“不,你沒錯。”
任芸垂著眼眸,聲音溫柔而堅定,“憤怒和憎恨是應該的,因為你有血有肉有感情。你若是心中無恨,才端的是無情冷血之人。”
劉青緊抿著雙唇,眼淚止不住地滾滾而下。
良久,他忽然睜開眼,沙啞道“舅母,我的賣身契還在嗎?”
“你的戶籍和賣身契都在舅母這兒。”任芸說著掏出了兩張紙來,一邊展示給劉青看,一邊寬慰道,“你放心,那方牙婆雖然收了你的賣身契,卻不曾交與官府,你如今還是良籍。”
然而劉青看到那兩張紙,卻從床上爬了起來,也不顧一身的傷,“撲通”一聲,便跪在了任芸麵前。
任芸還來不及驚愕,他卻已伏下身,重重地給任芸磕了一個響頭。
“舅母幾番相救之恩,無以為報,劉青願入奴籍,終身服侍您左右!”
“你這是做什麼?”任芸驚道,忙去扶他起來。
然而劉青卻不肯起身。
“舅母,這是我唯一脫離劉家的方法了……”
劉青額頭死死抵在地麵上,淚水滴滴砸下,他哽咽道,
“隻要我一日姓劉,便永遠擺脫不了劉槐,也擺脫不了劉家。
隻要能脫離劉家,我甘願入奴籍,隨主家姓……求舅母恩準。”
任芸頓了頓,她沒想到劉青會打算用這樣的方式對抗劉家。
本朝律法規定,不允許使用良籍之人充當奴隸,所有奴仆都需要到官府進行備案,而且報備還有時間限製。
所以她手上這張沒有官方認證過的賣身契,其實是不受法律保護的,若是逾期不去報備,等同作廢。
而劉青想改姓,也必須要通過官府該戶籍才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