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哀求“明年良時哥哥中了進士,也能入朝為官,前程似錦。您對沈家知根知底,良時哥哥也是您看著長大的……”
柳老爺的臉陰雲密布“且不說沈良時明年春闈如何,即便他高中,又如何能與定遠侯府相比?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拂袖離去。
嬿婉隻能去求娘親,可柳老爺決定的事,王氏又能如何呢?
她想去找良時,但聽小霜說,他日日挑燈夜讀,感染風寒都不曾放下書卷,就為了明年春闈高中。
她不能自私地亂他心神,礙他前程。
思來想去,嬿婉心一橫,在天寒地凍裡,隻著單衣吹了一夜北風,先用病拖延。
誰知柳老爺隻說了一句話“隻要你還有一口氣,死都要死在定遠侯府!”
又以“伺候不周”為緣由,重罰了小霜和小雪。
嬿婉看著血肉模糊的兩個丫鬟,一頭栽倒在地,高燒不退,半月才好轉。
此時,柳家和傅家完成了問名和納吉,傅家連聘禮都送來了。
婚事已是板上釘釘子。
嬿婉心如火焚,孤注一擲。
她寫信給良時,用的是兩人小時候的密語,隻有一行字
十二月二十八日戌時三刻,我在果園東牆外等你。
信,她是托采買的啞婆婆送出去的。
她知道私奔的後果是什麼
柳家無法向定遠侯府交代,父母大抵不會再認她這個女兒;
良時怕是沒法參加春闈,這是她最愧疚的,但即便後半生他會怨,她也認了。
她算不到將來會如何,可眼前她已彆無選擇,隻有這一條路了。
那晚下了鵝毛大雪,她緊緊抱著包裹,躲在牆角,心中既忐忑,又有憧憬與歡喜。
良時一定會來的,從今往後,他們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這是他們刻在石亭裡的詩句,也是他們對彼此的誓言。
積雪漸漸沒過了她的小腿,她的膝蓋……
嬿婉一遍遍告訴自己良時定是有事耽擱了,再等等,等一等,他一定會來的。
戌時三刻早就過了,子時也過了,不再是二十八日,而是二十九,一年的最後一日。
雪停了,天亮了。
嬿婉凍得失去了知覺,遠遠看著有人朝她走來,凍裂的唇囁嚅著良時哥哥……
可瞳孔裡映出的,卻是她長兄的臉。
心頭仿佛被插進了一把刀,疼得她不能呼吸,喉口更是翻滾著什麼濃鬱的味兒。
猛然嘔出一口血,她歪倒在雪裡,失去了意識。
半月後,長兄送來一封信,說就放在門房那裡,是給她的,但不知是誰寄來。
嬿婉打開,心頭一顫,隨即臉色唰地白了。
是良時的字跡。
薄薄的信紙上,隻有一行字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邊潮已平。
門未關嚴,冷風吹入,凍得她打了個寒戰,不禁猛然咳嗽起來。
這一場病,從除夕生到了春三月。
推開窗,桃花灼灼,春意盎然,可那個爬樹想要摘最美桃枝送給娘親和良時哥哥的嬿婉卻死了。
清瘦得隻剩一把骨頭的女子,將刻刀和石頭鎖進了放置舊物的箱籠,又隨手將鑰匙扔了。
春闈早已結束,結果如何,她也不再關心。
暮春荼蘼花開,她嫁進了定遠侯府,如父親和哥哥的願,成了光耀門楣的世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