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梁嶽到駐所點了個卯,立刻就跑到刑部衙門去了。
又是一次城南到城北,見識著龍淵城的天街兩側從簡陋到繁華,再從繁華到莊嚴的轉換,每一次走這條路都感受頗深。
南城確實窮啊。
通天塔的建立要是能讓南城繁華起來,倒真不失為一件好事。
可是那些人,像龍牙幫與甄常之那樣的人,卻在利用自己手裡的權力,想要將這些紅利也侵吞入囊中。
隻有貪婪二字可以形容。
甄常之的死或許真的是一個契機。
這樣一想,他省吃儉用大半生,貪來的錢一兩也沒花,全都回到國庫了。若是借著他的死,還能將其背後的利益網拔起。
那他這輩子還真是一個有益於國家的人。
隻不過是以一種頗為被動的方式。
“淩捕頭,我發現甄家的賬簿哪裡不對了!”來到刑部衙門,他第一時間找到了淩元寶。
“啊?”淩元寶頓時滿眼放光,“你想到了?”
昨天本以為梁嶽失敗了,這令她印象深刻的禦都衛神奇不再,淩元寶都要絕望了。想不到他說回去想想,真得能想出結果。
“我來指與你看。”梁嶽又叫她翻出了甄家賬簿。
“甄常之號稱兩袖清風,甄家的吃穿用度也極為清貧,唯有一處有些奇怪。”他翻開賬簿中的一頁。
上麵記載著一項甄家購買布匹的支出:五百文購入花布一匹,二兩銀購入金絲綢十尺,製作衣物。
“哦……這裡啊!”淩元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但是過了會兒,她又歪過腦袋看向梁嶽,“這怎麼就奇怪了?”
梁嶽解釋道:“你們可能不懂窮人的日子,以甄家的吃穿用度,花幾兩銀子購買如此昂貴的綢緞,和其它花銷是很不相符的。”
他昨夜看到自己不慎砍碎的布料,感到一陣心疼,這才突然想起,甄家的境況同樣清貧,為什麼卻能購買如此昂貴的綢緞?
這完全有悖於甄常之經營的人設。
事出反常,必有緣由。
“可是……”淩元寶想了想,道:“他身為朝廷官員,萬一有什麼場合需要穿得體麵些……或者逢年過節給孩子做一套好衣裳,不也是正常的嗎?而且就算再不符,也就是二兩銀子的事情啊?”
“不止。”梁嶽又翻動幾頁,翻到第二年的下一處。
又有關於布匹的記載:六兩銀購入金絲綢三十尺,製作衣物。
再翻動下去,每當有關購買布匹、製作衣物的賬目時,都會雜著一筆買入金絲綢的開支。
“你們搜查甄家時,可曾發現這以所謂金絲綢製作的昂貴衣物嗎?”梁嶽問道。
“確實沒有。”淩元寶仔細回想,搖了搖頭,忽然又道:“啊!甄常之的屍首被發現時,上吊用的繩子就是一段嵌入金絲的綢緞,出現在甄家有些奇怪,當時還以為是凶手帶過來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梁嶽又翻開那一本卷宗。
“這?”淩元寶逐漸露出驚訝的神情:“每一次甄府購入金絲綢的時間,都是在他經手某個工程的後一個月!”
在察覺金絲綢有一絲違和以後,梁嶽在腦海中將卷宗上的時間線與購入金絲綢的時間線做了一下對比,果然發現了這個不似巧合的端倪。
“如果我猜測沒錯的話,那金絲綢在賬目中極可能是種指代,是某種代替錢財的事物。”在淩元寶張大嘴巴的時候,梁嶽持續輸出道:“或者這就是甄常之收受的賄賂!”
……
淩元寶在證物中翻了翻,將吊著甄常之的那一條綢帶也翻了出來。
那是一條內裡嵌著金絲的紅色綢帶,有幾尺長,摸起來做工綿密、質感上乘,一看就是極昂貴的布料。薄薄的一條卻能承著那麼一個大活人,說明質量絕對過硬。
梁嶽道:“這種布料我從沒有見過,看起來工藝很獨特。”
“我也是。”淩元寶緊跟著點點頭。
“現下我們唯一的突破口,可能是找到這條金絲綢的來曆了。”梁嶽又道。
在甄常之經營的看似完美的一切之中,這是唯一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他們必須繼續深挖下去。
“可是要去哪裡找呢?”淩元寶問道:“甄常之已經死了,他的賬簿裡也沒有寫明。”